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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的人很明顯接受了不久前的教訓,他們不說袁世凱「意圖謀逆」,而是用了「養寇自重」這樣更加中立的判斷。慈禧本來就意圖削弱北洋實力,得知了這個消息立刻「鳳顏大怒」,著令袁世凱上表自辯此事。
這消息可把何汝明給嚇壞了,「女婿」陳克居然是大反賊,儘管這門親事是袁世凱提親的,真的要申辯,何汝明反倒有藉口。可袁大人若是因為此事倒了,何汝明的日子也絕對不好過。
何汝明的妹妹何倩倒是親自上門勸告何汝明,讓何汝明此時就不要到處招人了。這種事情何汝明如何自辯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只是平白的讓人看了笑話,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何汝明這次比較認同妹妹的觀點,不過若是不能找人「訴說自己的委屈,表明自己的心跡」,何汝明感覺怎麼都能安心。他自然不敢去袁世凱門上碰壁,這幾天試圖聯絡幾個北洋的熟人,人人對他避之不及。最後何汝明想到了當時做陳克「家長」的王世珍丁憂在家,他邊前來拜見王世珍。王士珍好歹讓何汝明進了門,卻沒有立刻出來接待。
又等了好一陣,何汝明很懷疑王士珍是不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不過他素來知道王士珍不是這種沒擔當的小人,決定再等下去。僕役或許覺得不合適,終於過來添水。焦渴了好久的何汝明沒等僕役下去,就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連灌了三碗茶,何汝明才覺得舒服了些。
又等了好久,卻見王士珍從大門走了進來。看樣子居然是出門剛回來的模樣。見到何汝明之後,王士珍只是淡然說道:「讓何大人久等了。」
何汝明連忙起身施禮,「王大人客氣了。」
兩人分賓主落座,王士珍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何大人,若沒有別的大事,你就不要到處找人了。這件事弄到如此地步,你再這麼添亂有何意思?」
「王大人說的是。」何汝明下意識的說道。話剛出口,何汝明就感覺不對。他其實最希望的是想給自己辯解一下,他與「反賊」陳克本來就毫無瓜葛,一切都不是他的錯。在何汝明看來,他自己是個受害者。現在朝廷裡頭發生著如此激烈的政治的鬥爭中,如果上頭那些大人物要是把何汝明弄出來充當替罪羊,何汝明本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抗的。
王士珍冷冷地說道:「何大人,有些事情你若是不去庸人自擾,反倒沒事。你若是非得辨出一個對錯,那你覺得你和袁大人誰對誰錯?你若說自己不知情,那就是袁大人知情了?」
王士珍見何汝明的次數不多,對待何汝明的態度自然談不上客氣,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現在浮現在王士珍臉上的是一種令人膽寒的神色,那不是威脅,而是有著強大力量的人對於無能之輩的「勸告」神色。這種態度讓何汝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見何汝明已經服了軟,王士珍繼續用冷冷的目光盯著對面的何汝明,知道何汝明被看得如坐針氈,王士珍才說道:「何大人,是陳克想讓袁大人做媒,那時候他可是先認識你的。反賊裡頭還有個安徽新軍的蒲觀水,陳克怎麼認識的蒲觀水,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你和陳克一起做藥材生意,這一年多你到底賺了多少錢,需要我告訴你麼?」
聽著王士珍一條條的陳述著自己與陳克的接觸,何汝明已經滿頭滿臉的大汗。而王士珍根本沒有放過何汝明的意思,他繼續說道:「到這個時候,你不說閉門思過。反倒想著把袁大人拉下水,你說你該當何罪呢?」
何汝明再也忍不住,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王大人救我。我鬼迷心竅,當時的確沒有看出陳克是個反賊。這……,這是因為嚴復先生寫過信給我,我才與陳克結交。」
「嚴復也已經當了反賊。」王士珍冷冷的說道。
「什麼?」何汝明被這個消息嚇壞了,「連嚴復也造反了?」
王士珍再也看不下去何汝明的醜態,他別過臉定了定情緒,這才扭過頭,「何大人,你現在就乖乖的回家去,辭了差事閉門思過。朝廷自然會處理此事,這件事牽連甚廣,你若是老老實實的,自然不會有什麼。不過,你若是執迷不悟,或者被人鼓動,妄圖想著把別人拖下水,你覺得我會怎麼對付那些人?」
何汝明聽說過王士珍的一些故事,在山東的時候,袁世凱、王士珍對義和團的血腥鎮壓,惹得清朝貴族端郡王載漪、莊王載勛不滿,因為妨礙了他們利用義和團牟取私利的企圖。1900年6月,端、莊二王派了一個義和團的大師兄,拿著清政府的令箭去找袁世凱,說端王命令袁世凱安撫義和團,允許設壇繼續操練。袁非常吃驚,立即召集僚屬開會商議。群僚認為:如答應設壇,義和團將興盛起來,造官府的反;如不答應,難免受到端、莊二王的嚴厲譴責。相顧失色,想不出解決辦法。這時王士珍站起來說:「請交給我來審問吧!」立即將義和團首領以盜竊端、莊二王令箭之罪推出斬首。此時袁召集的會議還沒有散,袁問王:「審問的怎麼樣?」王答:「已經處決了,可以把令箭封起來送還端、莊二王。」袁世凱頓時醒悟,十分佩服王士珍處事「明決」。
王士珍從來不是嗜殺之輩,但是這不等於說王士珍是個優柔寡斷之輩。遇到該出手的時候,王士珍也是以當機立斷聞名的。想到這裡,何汝明再也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