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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公訴人好歹問出了不少具體發生的事情,文思德接受了北洋的指示,由當地士紳地主的出資與指揮下在武家嶺實施了大屠殺。北洋軍的公文也被抄了出來。游老虎被帶下去之後,指揮此事的北洋軍軍官也被帶上來提供證詞。北洋軍軍官證明這是他簽發的,命令簽發這些文件的是更高級的指揮官。
證據鏈被一環環的拉扯出來,最後人證物證都證明,這是浙江官府根據馮國璋批示的文件,以及文件附帶的由蔡元培制定的清黨名單策劃的行動。其目的是採用肉體消滅的模式徹底殺光武家嶺一帶的浙西分會成員,以及當地的農會成員。
法官詢問馮國璋與蔡元培是否有此事。馮國璋連忙解釋道:「若是沒有蔡元培的名單,我都不知道武家嶺在什麼地方。蔡元培些名單,袁世凱下令,我簽署文件。我就是個幹活的!」
蔡元培根本不想對這個提問辯解,連名單與公文原件都已經被人民黨給抄出來了,這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蔡元培,這名單是你擬定的吧?」法官問。
儘管不情不願,蔡元培答道:「是!」
「你擬定這份名單,是要求按照這份名單去殺人的。是麼?」法官繼續問。
「是!」蔡元培覺得自己的氣勢實在是太弱,他抬起頭用更加響亮的聲音答道。說完這話之後,蔡元培終於補充了一句,「我擬定這份名單是讓他們殺亂黨,名單裡面完全沒有婦女兒童。」
書記員刷刷點點的記錄下法庭內所有人的發言。馮國璋聽蔡元培這麼一說,連忙插話:「我也只是寫公文附議,也沒有讓下面的人去殺戮那些婦女兒童!」
所有上層的經手者立刻都這麼強調自己的無辜,比較底層的犯罪嫌疑乾脆涕淚橫流的嚎叫補充道:「那時候公文那麼多,我當時急著去赴宴,根本就沒看公文上寫了什麼,我只是隨手簽了公文。我真不是有心的。我當時不簽也不行!我若是不簽,我就會被讓馮國璋蔡元培他們當成亂黨給殺了!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法院不是抒情的場所,庭審的工作就是確定發生的事情是否屬實。既然這些人都承認這些事情屬實,庭審就繼續下一個事實。
蔡元培覺得人民黨的這些人實在是夠能忍,他們始終不提及為什麼,只是詢問發生了什麼。不臆測,不編造,就是拿出所有的證據。而且看這樣子,他們好像是真的準備把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給理清楚,若是單純想殺人的話,僅僅已經被證明的事情就足夠把所有犯罪嫌疑人都給拖出去殺掉。即便是判處凌遲處死也足夠。對人民黨葫蘆裡面到底賣什麼藥,蔡元培是真的搞不清楚了。
法庭裡面的蔡元培聽不到法庭外面的聲音,而作證後走出法庭的范愛農卻聽的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通過電喇叭收聽庭審的群眾中掀起了一陣陣的殺聲。人民黨的政治宣傳員們則站在群眾面前大聲的宣講著人民黨的理念,「百姓們,老鄉們!不管誰都不能以別人沒幹過的事情處分別人。我們人民黨把這些人抓起來,並不是因為他們當了官,而是他們幹了壞事!不放過幹了壞事的壞人,大家說這對不對!」
「對!絕對不能放過壞人!」群眾們熱烈的回應著。
「對於幹了壞事的人絕對不能放過,對於沒幹壞事的人,我們也絕對不能冤枉!大家說對不對!」
「對!」群眾們依舊熱烈的響應著。
范愛農臉色陰沉的站在激動的群眾周圍,靜靜的看著群眾們應和著人民黨幹部的宣傳。臉上雖然冷漠,范愛農心裏面卻激動的很。他一度很是崇拜蔡元培,所以對蔡元培干出這等事,范愛農一半是憤怒,另一半則是痛心。看到那位德行高潔的革命前輩居然淪落到這等地步,范愛農感覺比自己淪落到這等地步還難受。
可這就是事實,是發生過的事情。面對無可辯駁的事實,范愛農在法庭上根本不忍心去看蔡元培,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一直盯著蔡元培看的話,他到底會說出什麼來。在群眾激憤情緒匯成的熱浪中,范愛農感覺心裏面好受了些。外界的情緒波動足夠強烈,反倒讓范愛農覺得自己內心的激動顯得平靜起來。若是自己一個人獨處,范愛農根本沒辦法處理自己的心情。
而這種冷漠的表現與外界如此格格不入,已經有人注意到范愛農了,越來越多的人看著范愛農,臉上從不解到不忿的各種表情都有。看范愛農若有所思的繼續站在那裡,有些群眾的動作躍躍欲試,大概是想過來質問范愛農。
就在此時,突然有一支手搭在了范愛農肩膀上。范愛農緩緩扭過頭,卻見最高檢察院檢察長徐電帶了兩個法警站在自己背後。徐電的手正搭在范愛農肩膀上。
群眾雖然不認識徐電,卻能看得出徐電是人民黨的高官。制服上的徽章,以及背後跟隨的警衛都能證明徐電的身份。又看到徐電親熱的攬住范愛農的肩頭,一起向圈外走去,原本在亢奮中嘗試找范愛農麻煩的群眾立刻放棄了這種打算。
正好人民黨幹部正在呼喊口號,群眾的注意力頃刻就轉回了宣傳匯聚起來激烈群眾情緒之上。
徐電把范愛農拉出去的時候說了些什麼,不過那時候人聲嘈雜,范愛農根本沒有聽清楚。走到遠離群眾聚集地的地方,徐電才再次開口,「范愛農同志,心裏面很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