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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平,我一定要參加這次金陵之戰。在這時候,陶公需要人,我決不能此時撂了挑子。」徐錫麟答得斬釘截鐵。
陳伯平忍不住說道:「徐先生,您就不明白麼?為什麼您在會上提出的建議總是被反對麼?那些沒主見的幹部們不知道怎麼統合地方勢力,所以只能採用這種地方自治的模式。那些在地方上擁有相當影響力的幹部,若是現在有了治理整個浙江的強勢政府,他們就不能夠保證自己以後在地方上的強勢地位。徐先生,這些人現在就把自己的好處放在頭裡,您現在號稱是統領光復軍,實際上下頭不服您的人多了。您何必這麼自討苦吃呢?」
這話已經算得上是肺腑之言,陳伯平是徐錫麟的鐵桿,不僅自安徽時期就緊跟徐錫麟,他同樣堅定的支持徐錫麟的政治觀點。對於光復會內部的鬥爭,陳伯平看得很是清楚。
與陳伯平在一起的青年們卻沒有陳伯平的見識,他們聽到這些,臉色都是大變。
「伯平,這等話你以後再也不許給我說。」徐錫麟二話不講就阻止了陳伯平的講話。看著陳伯平激動的神色,徐錫麟忍不住說道:「伯平,我既然許身革命,就再也不把自身的安危放在眼裡。已經有不少人說我躲在後面貪生怕死,這次我一定得上前線。大家死的,我徐錫麟有何死不得的。」
「徐先生……」陳伯平再也忍不住,剛說了開頭,又被徐錫麟打斷了。
「伯平,我與陶公只是見解不同,卻不是陶公因為私心對我打壓。這點你絕不能搞錯,更不能受別人的挑唆。陶公做事雖然跋扈些,卻決不是一個有私心之人。你以後也不許出去胡說八道。」
「陶公就算是沒有私心,卻也不是任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陳伯平還是不能接受徐錫麟的說法。
「所以我讓你們到安徽給我學習,學成之後咱們到地方上實行咱們的想法。你若真的認為我們做的對,那就更不該想那麼多。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
好不容易勸服了陳伯平等人,徐錫麟急急忙忙的趕回議事廳。此時的會議卻已經結束了,陶成章正在等著徐錫麟,見他回來,便拉了徐錫麟與秋瑾一起私下議事。同坐的還有章太炎,光復會的主要幹部基本都到齊了。
徐錫麟本以為陶成章會直入主題,再次批評徐錫麟的觀點。沒想到陶成章居然先簡單的介紹了會議的內容,陶成章表示他並不太在意醫療隊問題,與註定會按時趕到的醫療隊相比,陶成章要關心的事情堆積如山。出兵就需要糧草,光復軍也不能拿著大刀長矛作戰。好歹得給主力部隊發放武器彈藥。因為陶成章自己根本不清楚手下到底都有多少人。即便以陶成章這等走遍浙江的豪傑,依舊沒有能夠記全「光復軍」旗下所有部隊頭領的名字。
陶成章當然不知道,他忍不住下意識與之相比的陳克,對人民黨連級以上指揮員與政委的情況全部有大概了解。大部分連級指揮官,陳克也都大概能知道這些名字。這並非是因為陳克有著強識博記的能耐,只是大量的文件中反覆出現的名字,以及與之相連的事件,讓陳克更容易記得這些指揮員與政委。
但是陶成章也承認,不能管理所有的光復會麾下的部隊的確不好。不過陶成章自己也沒辦法,他走遍各地,見的人雖然多,更多消息則是聽說的。即便聽說過某豪傑的名字,卻因為這些豪傑也是滿地走,得到的消息並不準確。更別說,姓名、稱謂、外號,這些豪傑們在這些地方很是「講究」。很可能好幾個地方有著不同形象的豪傑,其實反倒是一個人。例如來自溫州的豪傑周從文,在溫州,他是地方上一支商團護衛隊的頭領,大家稱其周四爺,在金華,他則是被稱為周至勇,以藥材生意為主。在杭州,他則是一位名叫做何永善的行商,什麼都賣。與之相反的例子也有,在寧波有個叫劉須虎的豪傑,為人英武豪俠而著名。實際上,卻有兩個豪傑在用這個名字,一個是位武舉人出身的地方開明派,另一位則是有些俠盜味道的江湖人士,做些走鏢護衛的買賣,也幹些不太見得光的生意。
出於各種原因與想法,在外頭混的豪傑,都不會輕易把自己的真實信息告知其他人。陶成章自己行走各地,也是有不少名號的。很多次,他聽別人說起XXX有XXX豪傑,其實就是陶成章本人。各種穿鑿附會的事情就給安在陶成章頭上,即便陶成章對這些事情根本就不知道。
大批以前觀望的豪傑聚集在杭州的時候,陶成章最初還要一一會見,試探、說服、統合,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麼多時間和精力。到了決定出兵前,陶成章不得不採取了更加大而化之的方式,那就是公開宣布了獎懲。凡是肯打前鋒的,重賞。凡是作戰中奮勇出力的,事後重賞。
說完了這些之後,陶成章終於向徐錫麟等人說出一定要發動南京戰役的真正想法。在徐錫麟看來,一群烏合之眾們,無組織,無紀律,全憑了一腔激情發動革命戰爭,損失大,也未必成功。這是毫無意義的巨大浪費。可是陶成章恰恰認為,這種來自民間的反清行動,本身就是符合光復會「光復漢族,還我河山,以身許國,功成身退。」的宗旨。浙江人自發的去推翻滿清,然後在浙江自發的建立起一個浙江人的浙江政府,這才是陶成章真正的想法,這種事情也是最好的。陶成章希望自己成為浙江人人敬仰的革命元勛,卻不希望建立一個他自己領導的政府。對陶成章來說,這是一個道德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