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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有人說我的爸爸變了黃熊,也有人說他變了三足鱉,也有人說我在求名,圖利。說就是了。我要說的是我查了山澤的情形,征了百姓的意見,已經看透實情,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非『導』不可!這些同事,也都和我同意的。」
他舉手向兩旁一指。白鬚髮的,花鬚髮的,小白臉的,胖而流著油汗的,胖而不流油汗的官員們,跟著他的指頭看過去,只見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東西,不動,不言,不笑,像鐵鑄的一樣。
第四十九章 選擇與被選擇(五)
周樹人乘坐的船隻抵達日照外海的時候,遠遠就見到幾艘軍艦正在海面上緩緩行駛。見到周樹人的船靠近,立刻有小軍艦快速靠了過來。這艘船是民船,見到軍艦氣勢洶洶的衝過來,甲板與船舷上站的那些醫療隊成員都嚇了一跳。
好歹軍艦沒有直接開火,靠近後詢問了周樹人等人的來意。一名海軍軍官還算客氣的說道:「你們先接受調查,調查後沒有問題。我們會送你們上岸。」
周樹人這些醫生沒吭聲,倒是那些「志願者」們不高興了。立刻有人聒噪道:「我們千里迢迢趕來救治傷員,你們怎麼能這麼對我們?」
「是啊!我們又不是奸細,你們難道信不過我們麼?」
「大總統號召各地醫生前來日照,我們來了就這麼一個結果?大總統說的算,還是你們下頭的人說了算?」
海軍軍官聽著聽著眉頭就皺了起來,好在聒噪的只是少數人。周樹人看事情不對,連忙上去表示願意服從海軍的安排。軍官狠狠的盯著那幾個不識好歹的傢伙一陣,這才回了自己的船上。
檢查並沒有那麼嚴格,深入大海的長長防波堤修建了一部分,碼頭也有了雛形。倒是碼頭附近的貨場平整的相當不錯。北洋軍的駐地就在這片平地上。在碼頭上隨便盤查了一下之後,北洋軍官就命令周樹人等人前去傷兵那裡實施救治。
和周樹人等人想像的那種傷兵滿營的局面不同,留在日照的傷兵看起來沒有那麼多。傷兵主要分兩類,一類是輕傷員,一類是幾乎無法移動的重傷員。帳篷裡面重傷員們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出氣多進氣少,連呻吟聲都不大,只能稱為哼哼。空氣中瀰漫著開始腐敗的血腥氣。這些跡象讓軍醫們感到極大的恐慌,這哪裡是傷兵營,這根本就是躺滿馬上要死去人們的活墓地。
因為出發的緊急,不少消毒設備根本來不及帶。周樹人他們想要些石灰,作為最起碼的滅菌物品。好不容易找到了根本不想出現在傷兵營的北洋軍軍需官,得到的消息卻是沒有。周樹人要些大鍋用來煮紗布,大鍋倒是有,可燃料不足。軍需官還算是看在周樹人等人是醫生的面子上,這才承諾派遣一些士兵前去幫著去砍些樹枝。
由於大批傷員實際上是失血嚴重,所以需要輸血。一聽說要抽出自己的血給別人,軍需官立刻否決了。杭州醫院不少醫生護士都學過戰場救助,輸血不過是最基本的內容之一。莫說人民黨自己已經全力普及了輸血等觀念,就連光復會浙西分部的同志,因為有過血戰經歷,也能大概接受輸血的概念。沒想到北洋軍這裡根本就不行。
沒有輸血,缺血的士兵至少需要緊急輸入生理鹽水。可北洋軍的食鹽也大大不足。有醫生詢問北洋有沒有人民黨那種袋裝的精製食鹽,北洋軍需官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呵斥道:「你們不要亂說話,我們這裡怎麼可能有人民黨的東西!」
周樹人看問題沒辦法解決,只好請求軍官能增派些人手前來幫忙。軍官沉著臉問道:「你們既然是來幫忙的,那也只有聽我們的。哪裡有讓我們派人幫你們一說?」
這令人無語的話其實很有道理,以周樹人的家教與聰明,他知道軍官這話道理上是對的。只是他也看了北洋軍醫的水平,即便稱不上草菅人命,也絕對能用相當不專業來評價。若是杭州醫院的醫生護士們被分開使用,原本能夠救治的人只怕也會一命嗚呼。
此時周樹人只能向軍官說著好聽的話,儘快讓軍官趕緊走人。如果讓這位軍官借題發揮,天知道會發生什麼。無論發生什麼,都絕對不會讓周樹人感到滿意。
「自力更生豐衣足食!」這段在人民黨根據地經常出現的話在周樹人腦海裡面蹦出來。能不能豐衣足食這尚且在兩可之間,不過就當下的局面,若是不能自力更生,醫療隊連自己的工作都干不下去。沒有最起碼的一些物資供應,很多治療根本就進行不下去。
但是當下醫療隊勢單力孤,周樹人很明白得和人合作。他先讓醫療隊不管後續物資夠不夠就開始治療。人民黨搞群眾工作的辦法很簡單,先不發話,而是幹起來。只要能夠讓別人看到人民黨有能力,有實力,就會有群眾試圖與人民黨交朋友。這是周樹人聽人民黨群眾工作講座的時候學到的。當然,周樹人家的家庭教育以及周樹人的聰明也能理解到這些。
眾人拾柴火焰高,每個人都有做得到的與做不到的。只要大家商量著進行合作,沒有什麼邁不過去的檻。這就需要交流,這就需要交換。周樹人還記得人民黨幹部說過一句話,「這世上沒有比免費更加昂貴的東西。」單方面的給與和獲得,要麼是不安好心,要麼是無法維持。總的來說,如果明確而且合理的提出對對方的要求,在雙方都有合作意向的基礎上,是很少有達不成共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