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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混亂的時候,曹家倒是幸運的逼過了被屠殺的一劫。沒有人被殺,除了有女性遭到了揉捏的猥褻之外,北洋的士兵還真的沒有窮凶極惡到幹些更進一步的事情。
不過北洋軍以及被俘的稅吏可完全沒有讓曹家逃過這一劫的打算,胡營長也好,稅吏也好,也沒有先求饒,而是直接開始揭發曹家於官府勾結,試圖來殺準備投奔人民黨的百姓。
營裡面的同志原本還因為營政委和營長主張儘可能救下曹家人性命而感到鬱悶,光為了給北洋軍施壓,這就用掉了不少炮彈。這些炮彈若是用在炮擊曹家大院內,只怕北洋軍能傷亡過半,再來一個衝鋒就能徹底解決這些北洋軍。不過曹家的惡行被揭露之後,這些參與過土改的同志們都已經想到,曹家的惡行會在曹家鋪激起何等的憤怒。而這些憤怒對於人民黨在曹家鋪的工作減少多少麻煩。
這些同志用欽佩的目光看向營政委和營長,不少人心裏面已經決定,一旦有空,就要讓營政委和營長再把《矛盾論》好好講講。
第九十二章 結束的開始(十七)
「殺了他們!」
「殺了這幫混帳東西!」
太陽很毒,曹逸風低著頭,幾百人的怒吼聲在他耳邊變得遙遠起來。公審大會是在平地召開的,全村幾百號人都參加了會議。先是北洋軍俘虜以及縣裡面的稅吏痛哭流涕的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聽到曹翠山為了試圖保住自己家的土地,竟然勾結官府來「鎮壓刁民」。所有人都怒吼起來。
百姓們都怕官府,更怕北洋軍。在北洋軍進村之後,那些真正的「刁民」都嚇跑了。有了殲滅北洋軍的人民黨撐腰,這種恐懼反彈的更加厲害,如果不是有工農革命軍攔住了衝上來的百姓,這些被後怕情緒驅動的百姓會親手把曹家的人打死。實際上,即便遭受到阻攔,群眾人也開始尋找各種土塊什麼的向曹家人投擲。
曹逸風已經不在乎這些了,當北洋和稅吏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曹家頭上之後,曹逸風就知道曹家完了。北洋軍的操行絕對會屠殺百姓,袁世凱時代殺河北的「刁民」已經是名聲在外。「民屠」的外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稅吏和被俘的北洋軍都公開承認官府命令將「刁民」殺掉。對於這些百姓來說,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他們胸中沸騰著強烈的殺戮衝動。面前的北洋軍也好,稅吏也好,或者是曹翠山家的人也好,都曾經是高高在上的一群人。現在他們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再也沒有以往的風光。哪怕是行動受阻,群眾沒辦法親自動手,不過「殺了他們!」「殺了他們!」的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在這整個行動中曹逸風受罪最多,經歷的起伏也最多。遭到了官府的背叛,遭到了北洋的背叛,現在又遭到了全村人的唾棄,曹逸風已經沒有什麼感覺,既然死亡是和永恆的睡眠直接聯通,他已經空蕩蕩的腦海中倒覺得這結果不錯。心中毫無雜念,對父親、北洋軍、還有稅吏的哀求與解釋聲,曹逸風聽而不聞。在毒辣的太陽底下閉上眼睛,曹逸風感到一陣風迎面吹來,皮膚上登時感到了涼意。這陣舒適感令曹逸風心平氣和,甚至有種很幸福的感覺。他忍不住微笑起來。
「你笑什麼?」旁邊傳來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
到底是誰這麼問已經不重要,曹逸風甚至沒想到要回答這個問題。反正都到了這個時候,何不享受一下死前夏風帶來的最後涼爽。
見曹逸風如此坦然,問話的人倒也有了興趣,他笑道:「看樣子你是認罪了?難道你不怕死麼?」
「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有什麼分別?」曹逸風依舊閉著眼睛說道,「北洋說我們曹家是罪魁禍首,人民黨也說我們是罪不可赦,我落到鄉親們手裡也是個死。刀把子在人家手裡,我還能說什麼?」
說話的人聽了這話之後忍不住笑起來,笑了幾聲之後「呵呵,我記得你叫曹逸風對吧?」
對方既沒有盛氣凌人,也沒有冷嘲熱諷,曹逸風睜開眼睛看過去,面前那人卻是見過的一位人民黨指揮部裡面的大官,至少人民黨的那些當兵的都對他很服從。
「在下就是曹逸風。」曹逸風也不廢話。
「是你去縣城請的北洋軍?」那人繼續問道。
「是。」曹逸風回答的簡潔明快。
這種不求饒,不推卸的回答讓問話的人很感興趣。他又問起了最初的問題,「那你笑什麼?」
「風吹著很涼快。」曹逸風坦然答道。
「哈哈,有趣。」說話那人這麼說了一句,就轉過頭去不再搭理曹逸風。
曹逸風原本以為那人還要說些什麼,卻沒想到那人竟然完全不再說話,而是專注的繼續看著公審大會。被人這麼一打斷,方才享受的心情也無法繼續下去。曹逸風猛地悲從中來,他不肯當眾大哭,硬憋著哭聲,但是眼淚卻嘩嘩的順著眼眶涌了出來。
公審大會結束的時候,人民黨宣布了曹家鋪將歸於人民黨治下,同時將在曹家鋪實施土改。作為現行反革命,曹翠山被判處死刑,並除以沒收曹家的財產的懲罰。對於曹家其他人的決定,人民黨的人並沒有提起。而群眾得知今年的稅收將免收,並且家家戶戶都會分地的消息,加上曹翠山已經為了自己的反革命行徑賠上性命,已經是歡聲雷動。對曹家其他人的下場大家並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