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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會深不是太明白陳克這話裡頭的意思,但是看著何足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神色是混合了痛楚,遺憾,不安,震驚與不忍。齊會深也覺得有些不對頭了。接著,就聽陳克繼續說道:「現在的階段,我們還是要以教育和引導為主。但是到了以後,該整理的就要整理。革命軍隊的戰士只能有一個革命綱領。所以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好,我絕對支持。不過要講工作方法。雖然都是替天行道,李逵認識到的替天行道,那就是江州劫法場的時候,掄起大斧,對著看殺頭的看客們排頭砍去。宋江的替天行道就是搞招安。何政委,你是人民黨黨員,你必須站在人民黨人民革命的立場上。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情況,你身為政委,必須確定你的這個立場。你明白麼?」
何足道臉色已經變成了凝重和陰沉。他沉默了好一陣,終於大聲說道:「我明白了!」
這聲音裡頭有著一種決絕與無可奈何的感覺,陳克知道何足道真的明白了自己的話,他心一軟,忍不住勸解了一句,「咱們的人民革命是現在中國唯一正確的道路,但是人民革命也不是能拯救所有人的。」
說完之後,也不管何足道會有什麼反應,陳克揮揮手,「何政委,現在時間緊任務中,你趕緊回去工作吧。」
既然陳克這麼說,何足道也不再多話,他立正向陳克敬禮,然後轉身走出了陳克的辦公室。
第零章 各式各樣的波線(八)
許二八站在保險團墾荒旅的女性營地門口,伸長了脖子往大門口瞅。營地大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女性,看的許二八眼睛都花了。這倒不是他生性好色,而是因為好久沒見到那個期待的人了,記憶裡頭的那位女子還是十五六歲的模樣,而現在那個人已經二十一歲了。
男性等待的地方距離營地門口頗遠地方,那裡用白灰劃了一個框,所有前來見女性營地的男性都必須在那個框裡頭站著等。不僅僅是許二八一個人伸長了脖子瞅,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不少人。男性在這裡等候是墾荒旅的規矩,水災後大家的房子基本都不在了,而缺乏建築材料的營地也根本不可能提供什麼帶牆的房子,都是木桿支撐的帶草棚頂的統一居所。而且為了治安因素,鋪位安置是非常暢通的。一來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二來是方便進行政治宣傳。所以才建築了男女分開居住的營地。平日裡大家勞動繁忙,夫妻間都是在門口說說話就分開回去休息。這幾天放假,家裡頭的人都想團聚一下。所以在這裡等候的人數量可不是一般的多。
「等自家媳婦也得這麼久,這都是什麼規矩啊?」有人抱怨道。
這話立刻引來了其他的俏皮話,「要不你現在帶頭進去,我們在後頭跟著?」這話說話,立刻引發了周圍人的一陣鬨笑。
「放屁!你有這膽跟著我走麼?」被笑話的那位立刻紅著臉反唇相譏。保險團的規矩大,凡是擅闖女性營地的統統遭到了嚴懲。而且這種災年,女性們其實要比男性面臨更多危險,雖然見媳婦和家人費了點勁,但是男人們其實都知道,女性們集體居住反而更好些。而且這些日子來,大家反覆詢問自己的女性親屬,都知道女性營地裡頭沒有男人。雖然很希望自己能夠自由出入女性營地,但是男人們都不希望自己之外的男人自由出入女性營地。所以嘴上有什麼怨言,但是對這個紀律大家都是能接受的。
許二八是個生面孔,不過鳳台縣本地的百姓本來很少出村。現在各地的百姓都在一起居住,生面孔倒是常態。而且許二八現在穿了身部隊的藍制服,加上他那雙粗糙但是沒有布滿老繭的手。看上去和別人也沒多大區別。
「這天一天天冷了,再沒有房子咱們可未必能在草棚子裡頭住多久啊。」既然等待不可避免,大家也乾脆聊起天來。
「是啊。這部隊裡頭到底怎麼說的?我看部隊現在還是住和咱們一樣的草棚。問了部隊裡頭的人,他們也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咱們這幾萬人,都去住岳張集,也住不下啊。」
「我聽說當官的都去縣城住了?」有人貌似「消息靈通」。
「這幾天我經常見到那個華旅長還有何足道政委都是從部隊的營地出來的。應該沒有都搬去吧。」
「那我這幾天怎麼沒見到陳克旅長。他肯定回縣城了。」
許二八聽著大家的話越來越不規矩了,心裡頭就一陣反感。陳克雖然住縣城,但是每天的工作到底有多忙碌許二八是都知道的。這些天早操的時候陳克帶隊,上黨課的時候陳克講課,晚上陳克還要和這些新來的同志們談心。天天起早摸黑,甚至經常通宵不眠。和這份辛苦比較起來,墾荒旅的這些百姓們雖然住宿條件不怎麼樣,但是至少天黑了就能睡,清晨還有起床號叫早。兩者相比,陳克明顯付出更多。
周圍的人都注意到了許二八的這身衣服,看到徐二八皺起了眉頭,其中機靈的已經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兄弟,你是部隊上的吧。」有人過來套近乎。
「我是部隊上的。」
「那這部隊上有沒有說過房子的事情呢?」百姓們立刻問題了最關心的事情。
聽了這話,許二八微微一頓。他還真的知道關於房子的事情。在許二八看來,這次來的人員裡頭真的是藏龍臥虎。在秦佟仁的努力下,光從北京就來了七十多號人,都是以前天津製造局的技術人員。最早在北京召集的那批人雖然都記著陳克開辦蜂窩煤場的好處,但是到蜂窩煤場倒閉之前,眾人都積攢了不少錢,所以那些技工到沒有來多少。秦佟仁頗有號召力,來的人裡頭,天津機械局的工程師,技師就有五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