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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克說完之後,又覺得這些道理還是沒有真正說出自己的感覺,他又思考了一陣,這才補充說道:「當然,我覺得對我現在來說,痛苦不痛苦根本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我只是努力去實事求是的辦事,根本不是為了擺脫痛苦,或者考慮能否擺脫痛苦。在我的感覺裡頭,根本沒有痛苦這個概念。我試著去理解痛苦,僅僅是為了去理解別人。對於我自己而言,我沒有這種感覺。」
這話實在是超出了黑島仁的理解範圍之外。當黑島仁發現陳克好像能夠輕鬆解決任何痛苦的時候,卻聽到陳克說自己根本沒有痛苦的感覺。這種極大的反差讓黑島仁懷疑陳克是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不過這種懷疑並沒有維持太久,陳克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地說道:「黑政委,我剛才沒注意到一件事。我們首先有一個誤區,就是對痛苦的定義。我是把看到那些無法接受事實後的感覺都歸於痛苦。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如此的感覺?」
「是的。」黑島仁的臉上立刻有了光彩。
「那這個問題就是可知與為止。」陳克答道,他邊說邊拿起筆畫了兩個同心圓,指著同心圓,陳克說道:「你看,當你能夠控制和接受的範圍只有小圓這麼大的時候,這個小圓外頭的都是未知與不接受。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你必然會看到和接觸到。當你的能力擴大,到了這個大圓的水平,那麼你能接受的東西多了麼?的確是多了,但是你會看到和接觸到更多不能接受的事實。」
黑島仁看著紙上的兩個圓,陳克的解釋在紙上表現的如此清楚,根本沒有辯解的餘地。
陳克同情的看著黑島仁,黑島仁提出的問題陳克都遇到過。而要跨過這條線,留給陳克很多很多的回憶。陳克固然現在沒有痛苦不痛苦的評價,但是那些回憶裡頭絕大多數都是失敗,一次次的失敗,幾乎看不到頭的失敗。陳克曾經無數次的懷疑,自己這輩子能成功一次麼?直到陳克跨過那一條線之後,他才徹底相信了毛爺爺的那句話,「歷史是螺旋上升的。」黑島仁沒有走回到原點,完成第一個輪迴的時候,他是很難理解這個道理的。
不管黑島仁是否理解了陳克的話,陳克能看出的是,責任感最終回到了黑島仁身上,他的目光又開始明亮起來,不經意間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陳主席,關於給同志們講述我們與光復會區別的要點是什麼?」
「要點就是,我們人民黨講的是做事。要掌握的是事情本身的規律,利用已經掌握的一部分規律來更好的做事。而光復會要的是事情的結果,至於事情本身的規律是什麼,並不是他們追求的。當他們相信靠武力可以推翻滿清的時候,他們就會起來造反。假如他們相信吃齋念佛能夠達成目的的時候,他們也會立刻拋下手裡的武器去吃齋念佛。這點一定要向同志們講清楚。」陳克做了總結性的發言。
第十二章 光復會出擊(六)
「兄弟們,浙江人打到咱們江寧了。」王有宏對著新軍第九鎮三十六標的軍官問道。三十六標是清除外地革命黨最徹底的一個標。也是王有宏向張勳建議重點拉攏的一個標。
軍官們圍坐在酒桌前,卻遠沒有足夠的熱情,王有宏對此也毫不在意。新軍作為野戰軍,專門從事軍事訓練,自認為能打,所以看不起作為防務的江南巡營,這是公開的矛盾。
「諸位兄弟,浙江人喊著革命的號子,打到咱們江寧。他們真的是為了革命,肯定不是。他們看中的是咱們江寧商賈雲集,看中的是咱們江寧坐收的稅。」王有宏大聲說道。既然定下了分化新軍與革命黨的計策,王有宏也根本不在乎把話說的直白。如果能說服最後戰鬥力的新軍站到張勳這邊,王有宏並不在乎分些好處給新軍裡頭的軍官。
「浙江本來就不窮,和咱們江蘇一比,毫不遜色。而且江寧兩面受敵,安徽人和浙江人不打過來,咱們可就阿彌陀佛了,哪裡有心思去打浙江。可傳回的消息裡頭,浙江革命黨說是怕咱們打到浙江去。又說誰能先克江寧,就給極大的封賞。兄弟們,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們覺得這些浙江佬打到咱們江寧到底是圖的什麼?」
王有宏說的是實話,在座的軍官也不是傻子,分辨基本的實話與瞎話的能力還是有的。雖然心裡頭鄙視防營,但是不少軍官對浙江革命黨也生出了不少反感。
看到自己的話成功的在軍官中引發了共鳴,王有宏接著說道:「兄弟們,到現在為止,咱們的軍餉少發過麼?每月不都是按時按數發放?朝廷在一天,我就敢說這軍餉絕對不會少了大家的。若是讓浙江的革命黨打下了江寧,大家還信這軍餉能按時發放麼?浙江佬空著手,只拿著槍來咱們江寧,他們會給大家送錢不成?而且戰火一起,商路斷絕。安慶先是落入岳王會手裡,再後來落到人民黨手中之後,到現在做買賣的基本不去安慶。整個城裡頭的百姓幾乎活不下去。更不可能有什麼商稅。大家當兵吃糧,還要養活一家人。不用說多,三個月沒有軍餉,大家的日子怎麼過?」
如果只提打仗,新軍第九鎮的軍官或許還覺得頗有自信,可是提及軍餉和家人。軍官們第一次開始互相對視了。革命什麼時候都能革命,但是一天不吃飯可是不行的。這些軍官們好不容易混到了現在的地位,家裡面不僅以他們為榮,而且好多軍官家裡的生計實實在在是靠這些軍官的軍餉過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