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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克覺得徐電不是要故意這麼說的,不過「日子過不下去了」這幾個字強烈的刺激著陳克的神經,根據地的生活這得多慘才能讓群眾靠溺嬰來把日子過下去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陳克自己首先就難辭其咎。這說明陳克制定的政策有問題。
羞愧的站起身,陳克覺得背上汗毛直豎。人民黨有諸多政策,但是偏偏沒有明確反對溺嬰的公開政策。陳克用沉痛的語氣說道:「哪怕是亡羊補牢,我現在就去主席令,要求根據地禁止溺嬰。」
倒是徐電勸道:「陳主席,你也不要太自責。這等事就算是明確制定政策也不可能說令行禁止的。首先是行政成本問題,另外說服教育用處其實有限。咱們若是處罰重了,老百姓只怕還會同情那些溺嬰的家庭。我相信,從整體上來講,在根據地的溺嬰事件是越來越少的。」
陳克認為徐電說的是有道理的,人民在苦難中會幹很多事情,不等於人民就喜愛幹這等事情。只是溺嬰這等事情給陳克帶來的消息實在是太強烈了,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從這種對自己厭惡的心情中解脫出來。
也許是看到了陳克那種自怨的情緒,徐電突然說道:「陳主席,我們人民黨致力於救國救民。矢志不渝,問心無愧。不能說社會上有任何醜惡現象存在,這都是我們的責任。」
「到現在還沒有制定出《婦女兒童保護法》這的確是我們的責任。」陳克答道,「這說明我們態度不明,立場不清。」
徐電苦笑起來,「陳主席,以前我認為法律就是絕對的,就是至高無上的。那時候你批評我說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而不是制訂了法律之後所有人就該無條件的遵守。這幾年我終於想明白那時候我錯了。如果法律本身至高無上,滿清就不會被推翻。滿清的法律中明確規定,謀逆是凌遲處死的大罪。可有法律條文又能如何,我們當下沒有把滿清統治階級株連九族,凌遲處死,僅僅是因為我們認為我們的革命不是為了屠戮。不是我們幹不了,只是我們不想這麼幹而已。」
徐電發出這等感慨,陳克倒真心覺得有些意外。要知道當年徐電那種法律至上的態度可是強烈的很。「出什麼事情了?」陳克問。
「我們司法部門的同志,知法犯法,在審判中對法律的理解和應用鬧了無數笑話。說他們知法犯法也不對,他們根本沒有弄清楚法律是要幹什麼的。這些法律條文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徐電說完,無奈的嘆口氣。
「到底怎麼回事?」陳克覺得很是意外。
現在輪到徐電一臉愧疚了,他遺憾的說道:「具體的事情很可怕,很滑稽,我也為難了很久。不過最近我算看明白了,我們司法部門的同志中,凡是想通過革命改造世界,凡是想通過反對邪惡舊制度舊風俗來創造更好未來的同志,就算是犯點錯,都只是個人水平。頂多說他們個衝動,判案個人情緒化,絕對不能說他們判案偏離了法律的本意。但是那些和我以前一樣,認為自己就是法律的化身,手中掌握了法律與公正的大權,認為自己就是晴天大老爺的同志,這幾年裡頭沒有不犯大錯的。這些事情當中我難辭其咎,那些同志很多都是我曾經很欣賞的,我還對他們進行了諸多思想教育。」
「那你準備怎麼辦?」陳克問道。
「我不準備引咎辭職,至少在把司法系統裡面的這些王八蛋們統統剔除出去之前,我覺得還得在司法系統裡面幹下去。」徐電臉上露出了剛毅的神態。
陳克被這種表現逗得苦笑起來,「那就是說徐電同志你決定當一個有傾向性的革命者,而不是無傾向性的中立官僚了?」
聽了陳克的話,徐電連忙點頭,「對!就是這樣!我現在願意做一個砸碎舊制度的革命者,我不想再當一個裝作公正,只懂得解釋法律條文的司法者。這個世界上只有基於不同階級的立場,從沒有對所有人都公正的玩意。」
「徐電同志,你本質上就是個革命者。只是你原來認為這世界上有一視同仁的公正而已。」陳克平靜的答道,「我最近也犯了這個錯。你今天和我談了這番話,我知道我錯在哪裡了。婦女解放本身就是場革命,我恰恰把這件事當作了一種自然而然的能夠推進的事情。我是等著婦女自己去革命,等著婦女主動去推翻壓迫她們的舊制度。等著在過程中扶她們一把,這真的是我錯了。」
徐電聽陳克這麼自我批評起來,他想說點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中央會議再次召開的時候,同志們沒想到陳克暫時不提女生入學率問題,而是提出了溺嬰的事情。溺嬰對陳克造成了極大的刺激,對中央的同志同樣有著極大的刺激。章瑜算是中央委員裡面比較「陰冷」的一位,聽了溺嬰數據,他臉上也露出了不安與不忍的神色。至於華雄茂已經勃然大怒的站起身,在會議室裡面到處走起來。
陳克冷著臉說道:「我給大家說個不是笑話的笑話。我原本是想著同志們很多沒結婚,基層同志還好些,二十多歲居多。咱們這中高層裡面大多都三十歲了。但是結婚之後就得過日子,要是家裡面吵吵鬧鬧的也耽誤工作。我原本是考慮大家的婚事問題,這就找了徐電同志,一來說說《教育法》問題,二來說說《婚姻法》執行問題。這才知道有溺嬰的事情。我真是被嚇住了。我想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麼,能對自己孩子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