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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陳主席你準備怎麼調整呢?」終於有人問道。
「我也不確定該怎麼調整,但是首先有一條,國家的科研立項的過程,絕對不能再像現在這樣,我一個人就有最終決定權。這麼做,首先就不科學。」陳克答道。
與會的人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番,陳克的這話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可怕一些。
「我們認為我們當時的考慮的確不夠全面,並沒有考慮到國家戰略方向上的需求。當時如果能夠更注重實驗,更注重基礎科學的研究,更注重理論創新的話……」有人開始試探陳克。
「和這些沒關係,我可以說,這次的核武器研發本身的過程就是不正常的。即便是成功了,也不能證明以後就可以繼續這麼做。」陳克根本沒有為自己考慮。這不能不讓游緱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緊了一些。她看得出,陳克這是鐵了心要對科學界下手了。
會議室裡面再次沉寂,如果陳克以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失敗的反對者實施嘲諷的話,或許這些人還有勇氣來反抗一下。現在陳克用更加明晰的說法,表達了他試圖摧毀科學界裡面正在形成的舊體制的時候,這些人都感到了一種絕望。
這些人開始在反對陳克之後,在開始被排除在新的研發體系之外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此事不會如此輕而易舉的結束。就如陳克方才坦然承認的那樣,陳克的成功是體制的勝利,作為人民黨的領袖,陳克能夠動員起空前的資本投入與人員投入。如果陳克把這個體制保留下去的話,這些人其實完全有辦法對抗,那就是等著陳剋死掉好了。
陳克不是神仙,他不可能長生不老。陳克一死,這一切的權力終歸還要落在那些陳克手下的權力者手中。陳克僅僅是一個人,他這樣的強勢領導者從來不是常態。哪怕是歷史上那些能夠強大到引領時代的少數領袖,也做不到陳克這樣引領一切重要領域的地步。陳克一死,一切都將結束,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一切都會重新掌握在強者們手中。
所以這次核武器研發不過是暫時的失敗,即便這些人本人沒有了所謂的未來,可他們所依存的體制只要沒有變化,這些人是可以笑到最後的。
很明顯,陳克沒有讓他們笑到最後的打算。如果是其他領導者,科學界的這些人只怕還不會這麼害怕。面對科學界的「自己人」,面對中國科學界最可以說最「功勳卓著」的一個人。如果沒有辦法詆毀掉陳克的名聲,如果不能證明陳克所做的一切都是偶然的成功,那麼陳克試圖建立的新體制,註定有不可抵抗的號召力。這已經與陳克的生死沒有關係。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巨變(十)
科學界的一部分山頭老大對陳克的抵抗比想像的要大的多。看陳克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們,游緱都看不下去了,「文青,你這麼一個搞法什麼時候能夠起效果呢?你對他們也未免太寬容了。」
「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做錯了?」陳克問游緱。
「那得看在什麼立場上。」游緱答道。
游緱回答的如此尖銳,陳克笑了,「他們也是試圖爭奪對資金的控制權。在現代工業國家中的任何利益集團都要爭奪對資本資金的控制權。我不在乎這個,這是現實,不這麼幹的都得完蛋。我在乎的是,他們不能堅持弄封建制度的那套,也不能搞人事與權力的平衡。」
「反封建就這麼任重道遠麼?」游緱的情緒並沒有因為陳克的輕鬆感覺而有任何緩解,她的語氣依舊挺嚴厲的。
陳克給游緱倒了杯水,這才說道:「從生物性來說,封建制度其實挺適合生物性。對於理性來說,資本主義制度挺適合理性。而共產主義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終極的人道主義,共產主義追求的是整個人類的解放。所以說社會改造的工作是非常艱辛的,比我們當初革命的時候想像的要更加艱辛。」
游緱微微笑起來,那是非常兇狠的笑容,惡狠狠的微微咬合的牙齒仿佛是食肉動物一樣,「看樣子我們有時候未免太人道主義了。」
「游緱同志,你當年參加革命的時候,我覺得你的目的是解放自己,得到自己生命價值的體現。大概是這樣吧?」陳克問。
「沒錯。」游緱爽快的答道。她從來不認為自己天生就是一個革命者。
「有些同志呢,則是抱著救國救民的理念。總的來講,或者是為了解放,或者是為了拯救。某種意義上,這既不是生物性的東西,甚至不是理性的東西。」突然間,陳克想起了什麼,他慢慢的講了一段話。
我看見一所大廈。正面一道窄門大開著,門裡一片陰暗的濃霧。高高的門檻外面站著一個女郎……,一個俄羅斯女郎。
濃霧裡吹著帶雪的風,從那建築的深處透出一股寒氣,同時還有一個緩慢、重濁的聲音問著:「啊,你想跨進這門檻來作什麼?你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在等著你?」
「我知道。」女郎這樣回答。
「寒冷、飢餓、憎恨、嘲笑、輕視、侮辱、監獄、疾病,甚至於死亡?」
「我知道。」
「跟人們的疏遠,完全的孤獨?」
「我知道,我準備好了。我願意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擊。」
「不僅是你的敵人,就是你的親戚,你的朋友也都要給你這些痛苦、這些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