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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文杰已經完全後悔自己應邀來喝這次花酒了,雖然袁克定是袁世凱的親兒子,但是聽他的意思,居然想刺殺陳克!這等大事豈是能輕易辦的。且不說這個設想是如何的不靠譜,單單這麼意圖表露的如此明白,就不能不說袁克定實在是太幼稚了。
腦子裡面急速思量著該怎麼應對,鄭文杰發現自己除了裝傻之外,別無他法。
袁克定的門客自然不會置身事外的,他們也大談人民黨如何狼子野心,陳克如何是國家的大禍害。北洋裡面沒人喜歡人民黨,罵陳克是「政治正確性」,完全不用擔心有什麼不良結果。於是聲討陳克的言語在屋裡面飛舞,好像就差把陳克拖出來千刀萬剮,以謝天下這麼一個最後的步驟。
「鄭兄,咱們這裡面就你官位最高。陳克如此胡作非為,難道你就沒有看法麼?」袁克定問道。
「我一芝麻粒大的官,談什麼官位啊。在我這位置上,能不辦錯事,不被上司訓斥就是上上大吉。我幹什麼事情都得挺上頭的。」鄭文杰趕緊給自己撇清。現在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立刻離開。
「鄭兄,當年你帶著騎兵掃蕩拳匪的時候,何等的英武。現在怎麼這麼膽小了?」袁克定沒有放過鄭文杰的意思。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我年輕,不怕死的往前沖就行。現在大總統上位,我也老婆孩子一大堆,聽大總統的話,好好過幾天好日子,我當年求的就是這個,現在混上這個位置,享受還來不及,哪裡有什麼豪情壯志。哈哈」鄭文杰回答的很是輕鬆。
袁克定聽鄭文杰左一個大總統,右一個大總統,已經明白了鄭文杰的意思。他已經有些很不高興,「鄭兄,家父已經命我出使德國。和德皇商談此事,而且各國公使對人民黨胡作非為早已經不滿,只是現在更迭頗多,政府裡面不少人認為現在應該暫時息事寧人。但是人民黨這些年從安徽一地到現在的四省之地,若是一味等他們擴張,只怕是越等越是沒辦法。」
鄭文杰正色聽著,微微點頭,他總算是明白,袁克定為什麼敢這麼囂張,看來是找到了靠山啊。各國公使四處活動的事情,鄭文杰不是外交部的,所以不太清楚。聽袁克定這麼一賣弄,他倒是對當前的局面清楚不少,有些事情也能夠前後照應上了。
前些日子,陸軍部開始討論統一軍令的話題。當時鄭文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誰提出的建議。北洋自己現在遠談不上統一軍令這等事,北洋軍根本沒有離心離德,統一哪門子軍令呢?至於南方各省,鄭文杰也不在乎,他們財政緊張,每個省維持七八千新軍就已經叫苦不迭。
唯一有統一軍令價值的,就是人民黨的軍隊。各方消息都在證實,人民黨的軍隊規模接近五十萬。人民黨剛打了青島,這麼五十萬部隊的確是一股令人畏懼的力量。不過真的談起統一軍令,到底是北洋政府統一人民黨的軍令,還是人民黨統一北洋軍的軍令。這個問題討論起來的話,實在是有點無從說起。現在聽了袁克定的話,看來這個議題背後很是有不少勢力在營運。
「那大總統之意如何呢?」鄭文杰根本不鳥袁克定,沒一句都是牢牢抓住袁世凱的態度。既然自己錯誤的參加了這次花酒會,那麼即便是再錯,也不能在這等關鍵的事情上繼續犯錯了。
袁克定沒有回答,只是用眼睛橫了鄭文杰一下。北洋的其他幹部此時也有幾個明白過來了。就現在看,袁克定所說的一切都不能代表袁世凱,而是袁克定自己的主意。這次請花酒的目的是讓這些北洋的幹部們出頭說話,至少在袁克定攪起事情來的時候,幫著袁克定說話。這就是扯淡了。袁世凱是個極講規矩的人,下屬做錯了事情,袁世凱還是能夠優容的。但是下屬與袁世凱不是一條心,袁世凱是從來不會手軟的。「一手拿錢,一手拿刀」,絕非僅僅是治軍嚴格,軍令如山。袁世凱最厭惡的就是不懂規矩的部下。
局面到了這等時候,立場很快就明確化了。北洋的幹部們話里話外都是表明自己絕對聽大總統袁世凱的,這麼說是沒錯的。不過沒有直接說出來的,則是大家絕對不會因為袁克定是袁世凱的大公子,所以大家就轉投袁克定門下的意思。
既然局面變成了這樣,這酒自然沒了意思。沒多久,酒攤就散了。
鄭文杰如蒙大赦,在回家的路上,他一面心裡頭大罵自己的愚蠢,一面忍不住佩服起楊度與袁世凱最新提拔的侍從蔣百里的聰明。他們早早的就看明白事情的關鍵,而自己居然還要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之後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通自我批評之後,鄭文杰的思路逐漸回到反芻今天得到的情報上面來。袁克定要出使德國解釋青島的事情,各國公使都希望扼制人民黨。這看似很鬧騰的事情背後卻透露出一個消息,現階段,中外勢力居然都不希望把事情弄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原本北洋裡面一度認為人民黨攻克青島之後,洋人會大怒之下興兵討伐。沒想到袁世凱大總統居然能把事情斡旋到這等地步,鄭文杰實在是真心佩服。對自己今天態度堅定的表態,鄭文杰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辦錯。
袁克定鬱悶的回家了。北洋政府上層都是他的長輩,他並沒有自信能夠讓這些人支持他。袁克定一度以為自己能夠在以前就相熟的這些北洋中層找到追隨者。事實證明,他錯了。北洋上下是袁克定的父親袁世凱的部下,但是這並不等於袁克定就能以「太子」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得到這些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