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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賑濟災民,恩銘心裏面就有點不以為然。蒲觀水這些日子以主要活動地區也以鳳陽府為中心,他也經常發些消息回來。按照蒲觀水所說,當地雖然百姓生計頗為慘烈,但是也已經慢慢的恢復秩序了。恩銘知道馮煦升任安徽布政使之前,當過鳳陽府知府。素有清正之名。
光緒二十一年(1895),馮煦離京都赴任安徽鳳陽府。時鳳陽連年水澇成災,百姓苦憂不堪。馮煦單騎匹馬率領府吏,深入民間勘察,沿途嚴禁請客送禮,他按照災民受災輕重,定民賑給多寡,從而使受災之民,戶戶得到相應補助,人人受到實惠好處。除此之外,他屢平反疑獄,還捐出兩萬俸金,深得兩江總督劉坤一的嘉許。劉坤一曾以「心存利濟、政切勤勞」為其疏薦。
馮煦這樣一個人,肯定是要插手鳳陽府救災的事情。但是恩銘知道安徽現在缺乏糧食,而這些幾年素來有糧倉之稱的湖南湖北也是不斷遭災,糧食價格飛漲。江浙的糧食雖然有一些,卻很難運入安徽來。賑災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辦起來卻是千難萬難。等到糧食到了鳳陽府,怎麼都要過了春節。只要能趕上播種也就行了。
「馮大人,這次水災之後,在下已經上報朝廷,免了鳳陽府等地今年和明年的賦稅。馮大人掌管藩司,能不知道現在安徽的家底麼?賑濟之事,實在是不易。讓鳳陽府自行賑災,與民休息倒是上策。」
「巡撫大人,鳳陽府素來水災頻繁,水災之後極易出亂子。我前些日子已經寫信給鳳陽府知府以及在壽州的鳳陽府通判。到現在都沒有回信,我覺得極不合理。若是按照日程,早該有回信了。而且我最近聽到些消息,鳳陽府最近突然出現了一個叫做什麼保險團的民團。據說在當地收攏災民,維持秩序。聲勢很大。我是擔心萬一有什麼事情……」
「馮大人,那個保險團我倒是知道一二,為首的那人是嚴復嚴幾道的弟子。前些日子嚴幾道去漢陽買鐵,經過安慶。我們還談及此事,那保險團的事情倒是不用擔心。」
「買鐵?嚴幾道買鐵做什麼?」馮煦大吃一驚。
恩銘笑道:「嚴幾道買鐵運去上海,也不知道走了誰的路子,看來是要大賺一筆了。至於鳳陽府,我已經派了蒲觀水帶兵前去鳳陽府,協助當地官府防止民變。前幾日他還來信,說災區已經安定下來。向來是沒事的。」
「災區安定下來?」馮煦瞪大了眼睛,「恩銘大人,這入冬之後,災民不僅僅不得食,更加上天寒無衣,他們怎麼安定下來?那蒲觀水定然是虛報災情。請大人立刻派人去詳查此事。」
恩銘其實自己也不怎麼相信蒲觀水的話,蒲觀水一開始寫災區如何悽慘,看著就是實情。而且在信中蒲觀水也請求運送糧食賑濟災民。恩銘又變不出糧食,於是對蒲觀水的信視而不見。接下來,蒲觀水寫的信裡頭,災區的情況就逐漸好起來了。到了最近的一封信裡頭,災區已經是「民間安定」。恩銘當過知縣,好歹也知道點民情,這種馬虎眼唬不住他,但是沒有這種馬虎眼的話,也是不行的。
見到馮煦如此大驚小怪,恩銘決定先把馮煦糊弄走再說。他先是裝作沉思狀,接著點點頭,「我會寫信給鳳陽府,問個究竟。有了消息就告知馮大人。」
馮煦知道恩銘這是在送客,他只好點點頭,起身告辭了。等馮煦離開,恩銘坐在椅子上無奈的搖搖頭,遇到天災之後,巡撫的日子就是非常難過。不救災會被彈劾,救災卻沒有財力。現在搞新政這錢潑水一樣的花出去,建新軍,辦學校,哪裡不要花錢。而且就算是要救災,先前是道路不通,現在馬上就是春節了,不僅糧食價格飛漲,更兼了找不到勞工。大家都是苦熬一年,總得讓勞工們也過個年吧。
賑災之事等開春再說。恩銘下了決心。
理清了這件事,恩銘突然想起了馮煦最早找自己的目的,那個新軍的士兵劉世誠之事頗是可憐。這等案子若是依照新軍的軍紀判了,只怕這劉世誠不死也得脫層皮。現在各地革命黨鬧得厲害,聽說已經有革命黨在滲透進新軍裡頭來。倒不妨網開一面,收買一下人心。想到這裡,恩銘叫來了自己的親兵,吩咐了一番。親兵領命去了。
忙了一陣公務,到了傍晚,親兵突然急匆匆的跑了回來。一見到恩銘,親兵立刻跪倒在地,「大人,奴才打聽到一個消息,革命黨要造反了。」
恩銘嚇了一跳,這親兵是恩銘的岳父慶親王送給他的家養奴才,素來是極為忠心的,斷然不會胡說八道,他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安徽新軍的番號是三十一混成協,協統是余大鴻。余大鴻發落這案子的時候倒是頗為寬宏大量,只是把劉世誠打了二十軍棍,也就完事。
而恩銘的親兵親自去問了此事之後,又覺得要表達一下巡撫大人體恤新軍的仁義,乾脆親自去看了看劉世誠。劉世誠得知面前的人是巡撫大人的親兵,立刻跪倒在地,聲稱只要巡撫大人能幫忙贖出自己跌姐姐,就把革命黨要造反的實情通報給巡撫大人。
親兵親自問了些內容,除了名字之外,劉世誠前前後後說了不少造反的具體事情。親兵好歹是慶親王的家養奴才,見過些世面。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對,立刻讓人押了劉世誠一起回到了巡撫衙門。
聽了親兵的回報,恩銘立刻命道:「把劉世誠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