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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慚愧。我等也不是不明白聖女一片苦心,為了大家的功法能更合天道,大步向前。只是我等終究世俗之人,耽於逸樂,自知難窺大道,辜負聖女美意。”
秦無夜嘆息道:“離開之後,你我依舊同根同源,有什麼困難之處可以來找我。”
“是。”眾人一揖到地:“我等也依舊聽從聖女調遣,為聖女征戰,時時上貢。”
這是應有之義,合歡宗的人也不蠢,秦無夜改功法也只是針對有情無情一項,改教義也最多添了是否節制一項,在其他諸多行事上依然是魔宗套路,可不是改念佛了。
之所以不弄死他們,就是為了手頭還能有這麼群知根知底的附屬可用,一時不至於捉襟見肘。如果不做這種表態,恐怕秦無夜就要殺人了,可不是真有那麼大度真放你們徹底自立。
秦無夜滿意地點點頭,又正色道:“但有句話我要事先提醒你們,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當今突破變得容易,各家宗門強者輩出,若你們依然在錯誤道路上越走越深,永無精進之日,到時候無需別人滅你,早晚自己消亡於世。”
“那倒也未必,人的欲望沒有止境,只要人慾尚存,我們這一支就永遠不會消亡。我們也想過,姬無憂貪權,薛牧好色,他們的欲望都挺濃的,不過是他們認為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前,有所節制而已。若有朝一日誰能真正的達成鎮壓天下之局,那時候的節制會不會消失不見,從此縱情無度,耽於逸樂?若有那一天,或許他們反成了我們的代言者,聖女又怎麼考慮?”
秦無夜目光幽幽,低聲道:“姬無憂我不知道,薛牧是永遠不會跟你們一樣的。”
“為什麼?我看他比姬無憂更像個享樂者。”
“薛牧再貪享樂,也不會突破底線,比如你們的姦淫,橫行道的擄掠,滅情道的濫殺,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做不出來。”
“唔……”
秦無夜想了一陣,忽然笑了起來:“他口頭表現得好像只顧自己舒坦,其實看著眾生困苦,會同情會蹙眉,會想要幫他們一些,在靈州搞免費講武堂、搞壓制個人武力講團體配合的武道競賽,隱隱都藏著幫底層民眾一把的心意在其中。你說這樣的人能放縱自己到什麼程度去?現在他是不想盲目挑戰舊有的世界體系,做事只是擦著邊,我怕他真到了大權在握之日,想做的事更多,反而活得更累些。”
“……若真如聖女所言,這樣的人居然成了魔門盟主,真是有趣。”
“所以連慕劍璃莫雪心都栽了啊,她們是看見了薛牧邪性的行事之外暗藏在骨子裡的俠氣,你當她們只是被騙嗎?”秦無夜悠悠道:“魔皮俠骨,正魔通吃,我男人的靈魂比世上任何人都有趣。雖然本座對他那點俠心不以為然,但也真想伴著他走下去,看他能把這方世界變成什麼模樣。”
我男人……
這幾位辭行的高層悄悄對視,都沒再說什麼。
誰都沒有想過,原本認為只是一場交易的妖女合歡,居然真會從她口中聽見“我男人”“伴著他走下去”這樣的言語,再也沒有遮掩。
眾人終於告辭而去,連帶著各級門人弟子,人潮漸退,出去另尋基地安身。
絲竹喧囂歡聲樂語的熱鬧合歡宗,終於變得冷冷寂寂,放眼望去都找不到幾個人影,空曠冷清。
“天道不歸路,一個輸,一個哭。”秦無夜低聲自語:“看這副模樣,我也不知道我終將是贏是輸,薛牧,你是不會哭了,希望你別讓我哭。”
身後陰影處傳來葉孤影的聲音:“那首歌他到底是給玉麟聽的,還是給你聽的?”
“名為給玉麟,實則給我的。你主人運籌人心,現在已經越來越混融,不露煙火氣了。真要論起來,這場合歡之變就是他一言造就,一曲清歌平萬里之外。我倒是很想知道當初聽了同一首歌的玉麟,眼下是什麼狀況……”
“喂,憑什麼到你這裡就是你男人,到我這裡就是我主人?”葉孤影不服:“喊他主人只是床笫之上瞎喊的,你還喊爸爸呢!”
“哈……”秦無夜悠悠走到堂邊酒池,順手取了一瓶酒丟了過去:“算我失言,以酒賠罪。”
葉孤影接過酒瓶,笑道:“以前倒是沒見你喝酒。”
“我合歡門下,豈能不飲酒?”秦無夜微微一笑:“我不但喝酒,其實我也能作歌的。”
“哦?”夤夜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唱來聽聽?”
秦無夜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仰首灌了一大口酒,打著節拍悠然而歌:“有人說,江湖是開了一壇陳酒。蘊藏春秋,才敢敬舊敵新友。”
夤夜撫掌道:“好歌。”
“縱然一劍在手,怎及他自謀算運籌,悠然一扇輕收……”
葉孤影愣了一下,這是唱她自己與薛牧?秦無夜心中對薛牧居然這麼佩服。
她的歌聲飄蕩在冷寂的宗門,糯軟輕靈,聽在人心裡,甜而不膩,醉而不傷,實在很好聽。夤夜忍不住道:“感覺你比千雪唱得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