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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強敵的中國軍隊沉著應戰,再次顯示出令日本人目瞪口呆的戰場優勢和良好素質。
戰鬥開始,處境被動的第一營雖然受了損失,但是剩下的兩個連很快就像受了傷的刺蝟那樣蜷縮身體,占據山頭固守待援。第二營趕到,搶占另外兩座山頭,與一營成犄角之勢,穩住了陣腳。
中國軍占據山頭,居高臨下,擁有六0毫米、八二毫米及一0五毫米各種口徑迫擊炮約六十門,輕重機槍一百一十挺;日軍迫擊炮不到二十門,擲彈筒五十具,機槍七十餘挺。由於日軍在火力上明顯處於劣勢,因此進攻屢屢遭到挫敗。
第一天,中國軍的迫擊炮幾乎主宰了戰場形勢,日軍每有行動,必定遭到炮火猛襲。特別是一0五重迫擊炮,射程遠,殺傷力大,對日軍構成重大威脅,有時步兵剛剛隱蔽集結,即被炮火瓦解,部署被打亂。中國軍還摧毀日軍炮陣地一個,連日軍指揮部也挨了兩發炮彈,正在指揮作戰的副聯隊長平田一郎大佐被當場炸死。
是夜,日軍組織偷襲,中國軍防範嚴密,未能得逞。
狡猾的日本人強攻不成,乃改變戰術,以一個步兵大隊迂迴到中國軍陣地後方,斷其歸路,再以不斷佯攻和派出小股襲擊,吸引對方打槍打炮。日本人的算計天生是精明的:既然被圍困的中國人炮火猛烈,那麼彈藥消耗必定也大,一俟彈藥消耗殆盡,那時候上帝也無法挽救他們束手待斃的命運。
果然,一連數日,日軍日夜襲擊,組織敢死隊進行突擊。中國方面還擊日見稀疏,炮兵射擊已經失去壓倒性優勢,變得十分零落。
第五天黎明,日本人開始大規模集結部隊,第一一四聯隊長丸山房信大佐親自指揮戰鬥。迫擊炮進入陣地,擲彈筒瞄準中國軍固守的山頭,輕重機槍選擇好射擊位置,準備掩護步兵發起最後攻擊。晨霧漸漸消散,太陽從河谷的山頭露出臉來。丸山大佐舉起望遠鏡觀察中國軍陣地。千軍萬馬已經準備就緒,只等一聲令下就發起總攻。他決心要替平山副聯隊長報仇。
就在這時,一隊美國飛機隆隆地出現在河谷上空。
對於所有經歷過飛機轟炸和掃射的人來說,那種被死亡追逐的恐怖滋味是難以忘懷的。這種體驗無論是對苦難的中國人和狂妄的日本人都同樣重要。因為沒有人能夠對抗炸彈的威力,就像對抗死神的降臨。所以當美國飛機一出現在頭頂上,丸山大佐就感到頭皮發麻,一股不祥的氣息從嗡嗡震響的空氣中迅速傳導給他,使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部隊迅速隱蔽防空,進攻暫時取消。
然而這次美國飛機既未投彈也未掃射,這是威脅性地低空掠過,仿佛警告日本人不得輕舉妄動。在戰鬥機掩護下,一隊運輸機又隆隆地飛來,於是目瞪口呆的日本官兵很快便看到這樣一個精彩場面:雙引擎飛機好像一條條笨重的大馬哈魚,沐浴著山間金色的朝霞,在空氣的海洋里緩緩遊動。它們象產卵一樣從機腹里不停地排放出許多花花綠綠的降落傘,降落傘繫著沉重的鐵箱和麻袋,準確地落在中國人的山頭和陣地。毫無疑問,美國飛機的到來不僅及時解救了地面受困的中國官兵,同時更給他們輸入必勝的信心和希望。
中國軍的還擊更加猛烈了。
此後一個月,美國人仿佛為了考驗日本人的意志和忍耐力,索性把這種空中補給戰術固定下來。運輸機每隔兩三日就定期飛來空投,有時單機,有時兩三架,對地面無線電台有求必應。空投物品從炮彈、子彈、藥品、飲水、糧食等軍需品發展到大炮、睡袋、香檳、留聲機和襯褲,幾乎無所不包。有次從飛機上投下一門平射跑,不偏不倚砸在炊事班的湯鍋里,致使一連士兵整整兩天沒能喝上熱湯。還有一次美國飛行員同地面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投下一袋女人裸體照片和刮臉刀,弄得那些天陣地上人人失眠,臉上都有刀片刮破的痕跡。
中國人依仗美國飛機的空投補給不僅鞏固了陣地,而且有恃無恐,不把整整一個聯隊的日本人放在眼裡。後來他們乾脆讓飛機在陣地四周投放大量地雷,然後拉上一道道鹿砦和鐵絲網,把陣地築成一座密不透風的堡壘,致使擅長夜戰近戰的日本士兵一籌莫展。
同中國軍隊的這種立體優勢正好相反,日本人的後方供應則時時遇上麻煩。美國戰鬥機好象兀鷹一樣四處活動,專門搜尋和襲擊敵人的運輸車隊,轟炸公路橋樑,甚至連運輸傷員的擔架隊也不放過。日本軍隊的困境很快在戰場上表現出來:彈藥糧食缺少,攻擊乏力;敵人炮火不分白天黑夜猛襲,官兵士氣下降,傷亡增加,等等。丸山聯隊長焦慮萬分,他預感到這場戰鬥的失敗已成定局。
不久,情報傳來,中國軍隊利用加拉蘇高地拖住日軍,贏得寶貴時間,其築路兵團已經通過地形險要的朗克普邊境峽谷向新背洋推進。
十二月,築路大軍打通塔奈河谷,將公路推進到新背洋以西二十英里的南亞臘。中旬,新三十八師全線出擊,日軍一一四聯隊倉皇撤退,被迫放棄新背洋。
加拉蘇之戰歷時五十天,日軍傷亡近千人,卻始終未能攻破兩個營的中國軍陣地。中國軍隊這種嶄新的戰術給日本官兵留下了深刻印象。丸山大佐在寫給師團及軍司令官的報告中驚呼:“??????(加拉蘇)高地之戰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戰例,敵人的變化是驚人的,希望能夠引起司令官閣下的重視??????”(《緬甸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