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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不)!”
飢餓的人群眼睜睜放過了這群野象。他們與其說服從司令官的意志,不如說服從了使軍隊成其為軍隊的鐵的紀律。
隊伍繼續緩緩前進。
五月十六日,也就是R支隊在山上迷路第二十六天,尖兵排突然聽見了槍聲,原來是一群日本兵在射殺野象。官兵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敵人出現說明下山的路已經不遠,於是尖兵排悄悄尾隨敵人,果然很快弄清楚山下有個叫桑卡的小鎮,駐有一中隊日本人。經地圖核實,原來R支隊已經來到密支那東北方向,他們比原定路線多迂迴了一倍路程。
這時距總攻擊的最後時限還剩下不到一天。
右路H支隊也曾一度在山裡迷了路。
同R支隊相比,亨特上校的運氣似乎好得多,他們找到一個克欽人山寨,並在當地人幫助下走出森林,比預定時間遲到一天進入指定位置。亨特上校隨即用電台向總指揮部發出勝利到達的暗號:“天氣晴好!天氣晴好!”
在他們潛伏的山谷對面,隔著一條渾濁湍急的小河,用望遠鏡能看見一座大型的軍用機場——密支那西郊機場。
五月十六日,新背洋機場一片忙碌。
所有飛機都加滿油箱,戰鬥機隨時準備出動,滑翔機進入跑道,牽引車好像拖曳食物的蟑螂,到處爬來爬去。參加“威尼斯水城”行動的兩萬名中美士兵全都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高射炮兵睜大眼睛監視天空,唯恐被敵機鑽了空子。
史迪威剛剛從孟拱前線歸來。
僅僅二十多天,總指揮就仿佛變了一個人,憔悴不堪,額頭上掛了花,纏著繃帶。孟拱之敵拼命反攻,甚至投入大批坦克,戰鬥呈白熱化。所有預備隊都投入戰場,才暫時遏止住敵人攻勢。
這是一個史迪威策劃已久的陷阱。
如果不能趁敵人主力被吸引在孟拱之機突然對密支那發動襲擊,那麼幾個月的精心準備和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先遣支隊還是杳無消息。
在孟拱前線,史迪威親自指揮了一場坦克殲滅戰。當日軍數十輛“九?七”式坦克出現在孟拱河東岸向中國軍陣地突破時,他一聲令下,所有重炮群對準敵人坦克群一齊急速齊射。他從望遠鏡里看得清楚,至少有四輛坦克頓時起火燃燒。頭天才趕到孟拱前線的一個營“謝爾曼”式主戰坦克渡河反擊。孟拱河谷里炮聲隆隆,黑煙沖天,敵我坦克攪成一團,互相開炮。惡戰一天,日軍坦克被擊毀多半,“謝爾曼”式也損失二十多輛。後來敵人坦克再也沒有露面。
就在兩天前,三架日軍“零式”飛機突然襲擊了盟軍陣地,一發機關炮彈擊中了史迪威的吉普車。幸虧他及時棄車躲避,只是頭上受了輕傷。
在戰場上,史迪威始終像個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老兵。他身穿作戰服,背一支卡賓槍,出沒於前線指揮所和陣地戰壕,許多中國士兵都認識他,稱呼他“我們的喬大叔”。敵人則千方百計企圖除掉他。有一次他的汽車剛剛開過孟緩大橋,大橋就被敵機炸斷了。還有一次,敵人在他將要經過的路上埋下地雷,結果炸翻了另一隊軍車,將軍倖免於難。
艱苦的戰鬥消耗著他的精力和體力,長年累月的胃病和肝區疼痛也無情地折磨他,使他不得不為此付出比通常人更大的代價。
然而最使將軍焦慮的還是先遣隊不祥的沉默。
弗蘭克?多恩准將從怒江前線來了電話。
“一共過了五個師,渡江還算順利,日本人打得很兇??????”多恩的大嗓門在電話里嗡嗡直響。“將軍,英國人那邊怎麼樣?聽說英帕爾的形勢不大妙,是嗎?”
“我想他們能頂住,蒙巴頓可不想把印度讓給日本人。弗蘭克,有什麼困難嗎?”史迪威問。
“將軍,恐怕得增加飛機支援。山太大,後勤跟不上。”
“是中國人的要求嗎?”
“不,我已經過了江,天天跟他們在一起??????日本人在那些山頭上修了很多工事,得狠狠敲一敲他們。”
“‘花生米’有什麼動靜?”史迪威此時對蔣介石的態度極為敏感,他隨時都在防備中國委員長再來一次釜底抽薪。
“上星期他到了昆明,又動員了四個師??????不過也難說,如果代價太大,他也許會中途縮回去。”
“聽著,弗蘭克,你得盯住他。要是他敢耍花招,你往他屁股上狠狠踢一腳,他立刻就老實了??????我馬上給你派一個轟炸機中隊??????喂,記住,對中國人就得這樣,千萬別手軟。”
“OK,長官。”聽得出,對方情緒很高。
史迪威摘下耳機,鬆了一口氣。他想像弗蘭克已經朝那個狡詐的中國委員長的屁股狠狠踢一腳,心裡充滿一種報復的快意。不管怎麼說,蔣介石已經初步就範,下次他將逼迫他作出更大的讓步。
只要中國人不打退堂鼓,只要英國人不暗中拆台,只要盟軍各方團結一致協調行動,那麼史迪威就不用擔心任何強大的敵人。他一定能夠打敗日本人,把他們趕回老家,讓日本天皇掛出白旗來投降。史迪威暗暗攥緊拳頭,他堅信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事實上要讓盟軍協調行動實在太難了,有時甚至比打敗敵人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