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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約定的時間到了,徐世績的大軍卻仍然未見蹤影,李密不由心急如焚,要是沒有黎陽方面的糧草支持,李密唯有率軍退出汲郡,不然,軍中一旦缺糧,這一萬多的烏合之眾恐怕會四散無遺。
難道,真如賈甫所說的那樣,徐世績想要為翟讓報仇,故意設了這個圈套來引自己上當?
現在的李密早就沒有往日的自信滿滿,一個人若是不自信,自然會疑神疑鬼,何況,他所猜想的也並非沒有一點可能。
當初,在密謀殺翟讓的時候,徐世績也險些被殺,李密雖然饒了徐世績的性命,表面上仍然對徐世績恩寵有加,信任有加,然而,他們兩個人心裡都明白,要想再像從前那樣合作無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徐世績一直駐兵黎陽倉,不與李密的大軍合營,李密為了籠絡瓦崗舊將的人心,也對其聽之任之,並沒有強行讓對方做什麼。
而現在,昔日的魏公已經變成了喪家之犬,實力與之相當的徐世績還會聽從他的命令嗎?雖然,在李密的使者面前,徐世績表示仍然會聽從李密的號令,同時,在去年年末的時候,也曾配合李密出兵,前往攻打汲郡,只不過最後因為天氣原因退兵了,總的說來,也算是表明了一種態度。
這一次聯合出兵,雙方約定在朝歌會師,再聯軍攻打王軌的本部滑縣,李密的大軍已經到達朝歌了,徐世績的黎陽軍卻不見蹤影,要說這其中沒有問題,李密是斷然不相信的!
怎麼辦?
繼續等?還是立刻率軍撤退?
李密內心惶惶,難以決斷,他覺得自己又像回到了數年之前,那時,楊玄感兵敗,他逃匿四方,心情也不過如是而已!
第四十六章 梟雄末路(上)
五鳳二年,(公元619年),二月,初五。
申時三刻。
太陽像一個紅色的圓盤斜斜地掛在空中,陽光淡淡地灑下來,驅散了春日的微寒,永濟渠北岸的馳道上,行進著一隻萬餘人的軍隊,隊伍拖著長長的隊列像一條長蛇一樣沿著永濟渠從東向西疾行。
旌旗依舊如林,隨風高高飛揚,然而,從遠處望來,這隻軍隊卻缺乏了一絲殺氣,隊列微微有些散亂,按照軍中大旗的指令,現在應該是在依循著戰鬥序列行軍,不過,將士們卻沒有保持著戰鬥序列,他們大多目光茫然,只顧低著頭向前行進。
李密騎在一匹黑色的烏馬上,那張毀了一半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木然地望著行進的隊伍,心情和這隻軍隊的大多數人一般,低落到了極點。
在朝歌與王軌對峙時,他決定等候徐世績軍兩日,若兩日之內徐世績軍沒有按照約定趕到朝歌戰場,他就會立刻率領瓦崗軍撤退,回師河內。
就在當日,他安排在徐世績身邊的人回來了,將一個不幸的消息帶給了他。
徐世績的確已經率領大軍出了黎陽倉,然而,他卻並未按照約定出現在朝歌戰場,而是緩緩率軍前行,行軍速度之慢,不像是來作戰,倒像是來郊遊一般。
任命徐世績為黎陽總管時,李密也不是全然對徐世績沒有防備,他在徐世績身邊,分明暗兩條線安排了不少人監視。徐世績若有不妥。李密就會對其暗下殺手,然而,在徐世績擔任黎陽總管時。做事井井有條,平時謹慎異常,看不出有任何不二之心,李密找不到徐世績的錯處,唯有隱忍不發。
而現在,徐世績已經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李密卻失去了制裁對方地手段。
他安排在徐世績身邊地人,要不是見風使舵,投靠了徐世績,要不就已經被徐世績清洗乾淨,那個逃回大營的細作就向李密匯報了徐世績清洗異己的過程,到了這步田地,李密若還不知道徐世績背叛了他,他就是一個十足地蠢蛋了!
在李密看來。徐世績多半已經投降了李唐,要知道,徐世績的夢想就是讓自己的家族成為像趙郡李,范陽盧。博陵崔這樣的世家大族,使其源遠流長地傳承下去。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一介寒門要想成為高門大族,唯有依靠武勇軍功了。
正因為徐世績有著高門大閥的夢想,所以,他才不會投靠以草寇為班底起家地河北高暢,以及西域胡兒王世充,他多半會選擇有著關隴門閥支持的太原李家,想要躋身成為那些門閥世家中的一員。
那麼,所謂聯軍攻打王軌就是一個針對他李密的圈套了,的確是聯軍,不過不是他李密和徐世績聯軍,而是徐世績和王軌聯軍,在李密和王軌激戰正酣之際,徐世績再從李密背後殺出,這一招,是他李密已經用爛了的招數,又怎會不知?
或許是受挫太多,對於勝利實在是太渴望了,自己當初才沒有發現徐世績的小花招吧?要不是有心腹死士冒死從徐世績大營逃出,當徐世績的大軍出現時,自己恐怕還會滿心歡喜吧?或許,要等到對方真地在背後插了自己一刀,方才會醒悟過來吧?
對於徐世績的背叛,李密並沒有什麼憤恨之心,或許是因為他已經看穿了的原因吧?其實,說是看穿,倒不如說他現在已經完全心灰意冷了!
徐世績若是背叛,東山再起就斷無可能了,雖然,占據著河陽,河內兩郡之地,卻也只是芶延殘喘而已,天下至尊那個寶座,與他李密再也無緣了,縱然割據一方,最後終究會成為別人口中之食,就如現在的宇文化及一樣,困守濟北郡,雖然自稱皇帝,卻不過是像台上地戲子一般,博眾人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