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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呼嘯而過,茅草屋的屋頂發出嗚嗚的聲音,鬼哭一般。
在廣場斜坡下的草地上,也堆著一堆屍體,在那裡的,更多是婦女和小孩,阿嵐在那裡發現了自己的小侄子尚信的屍體。
他那細小的脖子被人用力折成了兩段,致使他的腦袋以一種怪異的角度向一邊彎曲著。
“啊!”
阿嵐抱著她小侄子的屍體,終於痛哭出聲。
高暢坐在一間土屋的屋檐下,背靠著牆壁,冷冷地望著對面山上的樹林在風中劇烈搖曳,那幕慘烈的地獄圖,仍在他眼前閃現。
世為銅爐兮!人為湯羹!不過如是!不過如是!
在他心中,划過一把利刃,斬斷了這具身體原有的主人對人世間的某種牽掛!
老爹在組織人們挖坑埋葬屍體,尚智則帶著一些人出村搜尋兇手去了,照屍體的情況來看,慘劇發生得不久,雖然屍臭味兒非常濃烈,但是,沒有到無法認清面目的地步,證明大屠殺是發生在昨天晚上,最早也不過是在昨天清晨。所以,尚智帶人追了出去,也許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追上那一幫兇徒。
黃昏時分,尚智帶人回來了,他們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只能失望而回。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廣場上,屍體埋葬之後,在放屍體的那一塊廣場上堆積枯草焚燒,再加上山風猛烈,基本上,大家都沒有聞到臭味了。
然而,背靠牆壁而坐的高暢的鼻子卻始終徘徊著那股臭味兒,那臭味兒仿佛發自他的心底,讓他無法擺脫。
阿嵐坐在老爹的身邊,她的眼睛紅腫,現在,已無淚可流。
夕照漠然地灑在大家身上,廣場上,一陣靜默,惟有茅草屋的屋頂在山風的吹拂下,依然發出嗚嗚的鬼哭之聲。
在廣場另一側的尚智突然拔出刀來,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急行兩步,將刀掄起,只見刀光一閃,一個投降的盜賊慘叫一聲,被他砍翻在地。
“老大饒命!”
白斯文忙跪伏在地上,向尚智不停磕頭,嘴裡連聲求饒,腦門上已然磕出血來。
尚智臉色鐵青,將刀對準白斯文的腦袋。
“我對清河這一帶的盜賊非常熟悉,老大不要殺我,說不定我能找到那些殺害老大家人的兇手!”
尚智猶豫了一下,收起了刀,他雙眼赤紅,一個一個打量廣場中的人,最後,視線停留在高暢身上。
“啊!”
他大吼一聲,向高暢疾奔而來,要不是這個人,他們昨天就能趕回來,如果能即使趕回來,自己的親人可能就不會死了!
這人是罪魁禍首,一定要殺了他!
高暢眼看著尚智向自己奔來,他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但是他無力反抗。
他冷冷地注視著尚智,呼吸之間,尚智已經出現在他面前,高舉起那把刀,向他直劈下來。
刀光一閃,高暢只覺眼前一片慘白,世界籠罩在白光之中,他大睜著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世界。
第七章 前路
“鐺!”
兩把刀在空中交錯,準確地說,是在高暢額前兩寸的地方交錯,尚智向後騰騰退了兩步,擋下他這一刀的是老爹。
老爹手持戰刀,威風凜凜地站在高暢身前,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爹!”
尚智委屈地叫了一聲,吼道。
“為什麼阻止我,要不是這個傢伙,我們就不會晚回來一天,要是我們早一天回來,阿信他們就不會……”
說到這裡,尚智有些哽咽,他猛地揮刀,砍向身邊的空氣。
“阿智!你要冷靜點,不要被憤怒蒙蔽了你的理智,不要輕易遷怒於人!”
老爹收起了刀,懷抱在胸前,走到廣場中間。
“現在,有兩件事情需要解決,第一:就是報仇,不過,我們不知道仇人是誰?是官兵?還是盜賊?連最起碼的線索都沒有,因此,這是一個長遠的問題;第二:那就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過冬的糧食幾乎被那些兇徒全部搶光了,我們是繼續留在村子裡,還是另尋出路。”
老爹慢慢移動目光,望著廣場旁坐著的人群,四周鴉雀無聲,一片靜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過,沒有一個人主動說出來。
高暢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臉色依舊平靜如水,對他來說,死亡只是一個遊戲的結束,他堅信剛才並非這個遊戲結束的時間。
“說吧,每個人都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老爹雙手抱胸,挺立當場,他的身影雖然一如既往地挺拔,然而,高暢卻從他的背影上看出了一絲老態。
尚智第一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會再留在村子裡了,阿信他們都不在了!”
尚智低下頭,沉默一會,繼續說道。
“這個世道,我算看穿了,你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是不可能的,要想不被人家砍掉腦袋,你就要先把人家的腦袋砍掉,我決定了,我要去投義軍,就算是真正當上盜賊也好,都比窩在這裡強!”
“對!智哥,說得對!我們跟著智哥去打江山!”
尚智話音落下,附和之人極多,他們失去了親人,心中本就充滿了憤怒,尚智的話基本上代表他們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