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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何出此言?”
那人訝異道。
“張達將軍至今尚無家室,留在晉陽地不過是幾個小妾和一些下人,因此,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投降,而我宇文不同,我宇文家乃是關中豪門,雖然出了宇文化及這個叛逆,然而,宇文家在關中一地根深葉茂,李淵也不能因此翻臉,對宇文家痛下殺手,何況,宇文士及和李淵關係良好,兩家以前雖然敵對,暗中卻也有著許多扯不開理還亂的關係,若我宇文不戰而降,宇文家也許不會受到牽連,但是,我的家眷,親人恐怕都會被我連累,被下到大獄之中,拉到街市上斬首示眾,我宇文縱然抱住了姓名,然而,長安的親人和小兒則何其無辜啊!所以,投降一事斷不可為,你也無需多說,不妨回去直言告訴張達,就說我宇文乘他的這個情,但是,上了戰場,生死但憑本事,到時,我宇文絕不手下留情!”
“大人!”
那人站起身,大聲說道。
“成大事者自然會有所犧牲,大人的家人若是知道大人此刻的處境,知道大人投降,也是會諒解大人的,大人梟雄之資,又怎能如此兒女情長啊!當初,吳起殺妻求將,方成為一代軍神,前人既然已經作出了表率,大人又何苦自毀前程呢?”
宇文猛地站起身,臉色變得鐵青。
“人若無情,和禽獸又有何區別呢?爾無須多說,自去告知張達,某家和他各
,戰場上見真章即是,日後,無須再顧昔日情義,念過我,今日就饒你一命,快快出城去吧,若爾再嘮叨不休,莫非我宇文的刀不利否?”
“忠言逆耳啊!”
那人長嘆一聲,起身離去,大開的門後,傳來了他最後地一句話。
“明日,大人就會後悔今日之誤了!”
—
聽得此言,宇文冷笑了一聲,不以為意。
剛才裝扮為小兵前來勸他投降的人乃是張達的副將,曾經做過他宇文的親兵,和張達一樣都是他宇文一手帶出來的嫡系,他也知道,對方之所以冒險進城勸說他投降,除了想立下大功之外,也是為了他宇文作想。
明白人都知道,他宇文已經陷入了死地。
城外有虎視眈眈的數萬定楊軍包圍,後面卻沒有援軍支持,反倒有個不懷好意,恨不得他死去地齊王李元吉。
那人走後,宇文有些後悔了,並非是後悔沒有投降,而是後悔當初不該自以為忠直,向長安遞交彈劾李元吉的奏章,這奏章不僅沒有傷害到李元吉分毫,反倒給自己惹下了殺身之禍,畢竟,李淵和李元吉是父子,在父親的眼中,兒子縱有千般不是,還是比外人好,或許,上了那道奏章後,李淵會認為是他宇文心懷不軌,因為想要奪取晉陽的軍權,方才上的那道彈劾奏章吧?不然,又怎麼解釋他在短短的數天時間,就改變主意,讓李元吉恢復原職,再次擔任并州總管的行為呢?晉陽的父老鄉親在宮門外挽留他李元吉留任,他李淵只是順應民情,這樣地舉動,也只能騙一騙那些無知婦孺和小孩。
眉頭緊鎖,無論怎麼思索,也找不到出路。
是的,在宇文看來,擺在自己面前的無論如何都是一條死路!
哎!
微死而已,只希望自己死後,李淵會看在自己為國盡忠的份上,善待自己地子女!
事到如今,宇文也只能這般想了。
現在接近三更了,連日來,一直為榆次的防務操心,宇文根本就沒有睡過一次好覺,經過剛才一番激烈的思想斗陣後,他也感到了疲憊了,於是,吹滅了油燈,躺在軟榻上,沉睡了過去。
到了凌晨時分,也就是天未破曉之時,宇文被親衛搖醒了過來。
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透窗而入的火光,就像太陽剛剛從窗前升起一般,最開始,他還以為是天亮了。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不是天亮了。
“大人,快走,定楊軍入城了!”
他的侍衛頭子不容宇文細想,就匆忙把宇文的甲冑給他披上,幾個親衛簇擁著他匆匆奔出房門,在房門前的院子裡,幾匹戰馬早就準備在那裡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
上了戰馬,宇文方才清醒了一些。
“東門的守將于大寶背叛了將軍,他和張達裡應外合,打開了城門,把定楊軍放進了榆次,如今,西門還控制在我軍手中,大人,這個時候衝出西門還來得及逃生!”
他的侍衛頭子高聲喊道,火光中,周遭充滿了雜音,聲調若不提高,除非就在耳側,不然很難聽清楚對方的講話。
“逃生?”
宇文慘然一笑。
“丟了榆次,作為守將的我也難逃一死,你們就不用管我,自顧逃命去吧!”
“大人,留在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啊!只要大人留的性命,日後總會報了此仇!”
沒有理會侍衛頭子的勸說,瞧著熊熊燃燒的榆次城,聽得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再想到回到晉陽即將瞧見的李元吉那猙獰的笑容,宇文長嘆了一聲,抽出腰間的橫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他的侍衛頭子早把他的舉動瞧得分明,宇文剛將橫刀拔出,那人眼疾手快,豎起手掌,斜劈在宇文後頸,將其劈得昏了過去,隨後,解下一條腰帶,把宇文綁在馬背上,穿過燃燒中的榆次城,朝西門的方向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