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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他的靈寶神教充滿了排他性,註定會和別的宗教產生矛盾,像道教這種獨善其身的宗教倒還罷了,主張普度眾生的佛教是一定要將其抑制的,兩者之間,天生就敵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斷沒有妥協的餘地。
就像高暢意識到佛教對自己的威脅一樣,那些佛門的有識之士也察覺到了靈寶神教的危害,高暢對他們來說,乃是妖魔的化身,為了捍衛真佛,高暢這個妖魔斷不能生存在世。
在以往,雙方雖然互相敵視,卻還沒有真正撕開臉,像廣靈寺這樣的大廟,最多是在背後用物資錢糧來暗地支持那些反抗高暢的勢力,而高暢因為自己建立的這個夏國根基還不穩,也對沙門子弟多有忍讓,沒有向他們舉起血淋淋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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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兩邊的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現象而已,最終,雙方免不了要交手,現在,只不過是在積蓄力量而已!
在高暢掃平幽州,擊敗羅藝之後;在他平定了一小股陰謀份子的叛亂之後;在王薄等流寇狼狽逃出他的領地之後;那些具有遠見卓識的大德高僧們知道,高暢向自己等人攤牌的時期快到了,在他率軍南下之前,必定會向佛祖高舉屠刀。
不談宗教之間的爭鬥,光是他通過剷除這些寺廟而得到的錢糧收入,就足以支持他的軍隊作戰一年了,只是這樣的一個誘惑,那個妖魔就會痛下殺手。
與掌握著國家這個強勢力量的高暢相比,沙門的力量天生就處在弱勢,所以,要想力挽狂瀾,他們只能行險一擊。
這也是在這次刺殺行動中,廣靈寺會出動僧兵鼎力相助李唐的原因。
然而,這卻給了高暢下達滅佛令的藉口。
七月十一日,黃昏時分。
信都郡,武邑城南五十里,十里坡,廣靈寺。
夕照撒在巍峨華麗的寺廟建築群上,給它平添了一層金色,看上去頗為寶相莊嚴,然而,在寺里的那些僧人眼中,這景象卻流露出一絲頹敗之氣。
殺氣凜然的高暢軍已經將廣靈寺圍了個水泄不通,林立的長槊閃耀著陣陣寒光,高暢的王旗在傍晚的徐風輕輕飄拂,金光燦燦。
寺廟的外圍已經被高暢軍占領了,廣靈寺的僧人們都蜷縮在大雄寶殿內,在剛才的那次拼殺中損傷慘重的僧兵手持武器,面無表情地站在大雄寶殿外,裡面,青煙裊繞,滿是檀香的香氣,幾個老和尚並排坐在佛祖的雕像前,低聲念著金剛經的經文,在他們身前,其他那些僧人紛紛跌坐在地,隨他們一起誦念。
如來依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做捻花微笑狀。
“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再不出來投降,全部處死!”
一個大嗓門的傳令兵在殿外大聲向內喊話,一連喊了三遍,殿內並無回應,守在殿外的僧兵猶如怒目金剛一般狠狠地瞪著他,卻也沉默不言。
誦經聲越發地大了,從大殿內飄出來,縈繞在山林之間。
一刻鐘很快就過去了。
高暢雙手抱在胸前,面無表情地望著那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他微微點了點頭,一旁的薛仁貴忙舉起手,然後,猛地放下。
隨著令旗的搖動,一排士卒從陣中魚貫而出,他們將綁著引火物的箭頭點上火,然後,將箭矢放在弦上,隨著傳令官的一聲輕喝,一排火箭掠過傍晚的天空,落在全是木製建築的大雄寶殿上。
火很快就燒了起來,火花在房頂上跳躍,甚是美麗。
誦經聲為之一頓,隨後,又更加高昂,更加急促地響了起來,直到被火焰燃燒的聲音所吞噬。
七月十一日,高暢火燒廣靈寺。
七月十二日,夏國領地全面禁佛,佛像被推倒,寺廟被改為農莊,僧侶紛紛還俗,田地被分給佃戶與流民,全天下的沙門為之震動,高暢成為了全天下佛門子弟眼中的妖魔。
第十章 童山大戰(一)
"爾所講的話可屬實?”
中軍大帳的帥座上,宇文化及一聲戎裝,面色鐵青,嘴角微微抽搐著,死死地盯著堂下跪伏在地的那人身上。
那人的衣甲上隱隱可見刀劍之痕,有幾處傷口,粗粗包紮過,透了幾絲血跡出來,聽罷宇文化及的疑問,他的身子不由一抖,隨即像篩糠一樣顫抖起來,忙不迭地向宇文化及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哭訴道。
“大人啊!小的句句屬實,如有虛言,上刀山,下油鍋,任憑大人處置!”
宇文化及的視線依然如鷹隼一般緊緊地盯著那人,如此半晌功夫,方坐直身子,擺了擺手,用一種嘆息的腔調說道。
“閣下能棄暗投明,投靠王師,當是明智之舉,下去領賞吧,日後好好殺敵,功名富貴,斷不可少!”
“謝大人!大人之恩,小的沒齒難忘!”
那人一連磕了好幾個頭,方才在侍衛的帶領下,退出帳去,然後,中軍大帳內一片靜默,除了人們稍顯急促的呼吸外,再無任何聲響。
宇文智及望了望肅立在帥座旁的宇文成都一眼,再瞧了瞧在座的幾個宇文家的心腹將領,然後,用一種小心翼翼的語調朝宇文化及問道。
“大哥,你看,接下來該怎樣?”
像從沉思中驚醒,宇文化及抬頭瞄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心中不免有些不滿,這傢伙雖然名為智及,實際上和智一點也沾不到邊。平時主意雖然多。卻多是餿主意,一遇見關鍵時刻,就靠不住了。當初在江都的時候要是他行動時小心一點,仍然留下楊廣這條狗命,自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了,連那些反賊都可以正義凜然地向自己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