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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薛萬鈞被安排在幽州總管府的一個偏院內,士兵們為他解開了繩索,送上了飯菜,領頭的軍官告訴他,讓他打消逃跑的念頭,不要說偏院外有幾十個士卒在看守,他不見得能闖出去,就算他能跑出去,最好也不要這樣做,現在,他的府邸已經被高暢控制住了,他的幼兒,他的親眷全在高暢軍的掌握中,除非他不想要他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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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算那個軍官不說這樣的話,薛萬鈞也沒有逃跑的打算,一是自己身心疲憊,不見得能從重兵看守中跑出去,另外,他也知道既然薊縣城破,自己的親人也避免不了會落在敵人的手中。
雖然,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
不過,死亡的念頭終究是打消了,於是,他狼吞虎咽地狠吃了一頓,然後,倒在榻上睡了過去,至於,究竟有沒有睡著,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第二日,高暢進城,進駐原幽州總管府。
薛萬鈞自然不知道這些,天亮之後,他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然後,就百無聊賴地在屋中踱著步子,胡亂想著一些事情。
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兄弟薛萬徹,不曉得他現在身處何方,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不過,他知道,就算自己怎麼擔心也不會有什麼用,只是,沒有事情的時候隨便找點事情來想想,僅此而已!
時光在他踱著步子胡思亂想的時候慢慢逝去,有幾個士卒闖了進來,把他帶出屋子,在數十個士卒的押送下,朝白虎堂的方向行去。
白虎堂乃是羅藝召集眾將議事的所在,現在,那個一招將自己擒獲的傢伙應該在那裡吧?是的,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薛萬鈞這個時候的心情異常地平靜,一點也不像正處在生死關頭的人,他慢慢朝前行去,還有心思打量身邊那些熟悉的房屋和風景。
來到堂上,景物依舊,有些人也依舊,薛萬鈞的視線在溫彥博和一干原幽州官吏的身上掠過,然後,又掃了一眼高暢的大將們,最後,才落在堂上高坐的那個人身上。
年輕!
實在是太年輕了!
在兩人交鋒的時候,他沒有時間打量那人的面貌,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這個敵人,沒想到對方如此年輕!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跪下!”
瞧見薛萬鈞大刺刺地站在堂前,目光多少有些無禮地盯著他們的主君,管小樓等人按捺不住了,紛紛出聲呵斥。
高暢擺了擺手,眾人停止了喧譁。
“薛將軍,可有意為我效力?”
高暢臉上漾起一絲微笑,聲音溫和卻不失威嚴。
薛萬鈞繼續望著高暢,心中不由百感交集,他原以為自己會很憤恨對方,卻不料當真見到這人,才發現自己一點也恨不起來,雖然,對方讓自己感受到了世上最大的屈辱,這,究竟是為什麼呢?薛萬鈞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將這些心思排出鬧外,隨後,昂著脖子,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瓮聲瓮氣地說道。
“唯死而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薛氏兄弟(下)
是薛萬鈞的心裡話嗎?
難道他真的只求速死?
這並不是他的心裡話,他也不是真的就情願這樣死去,這只是他擺出的某種姿態而已!對方一聲招降,他就投降,堂上眾人日後都將成為他的同仁,那時,在他們眼中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在這個時代,一個人能否被別人看得起,道德上的要求還是蠻高的。
高暢的目光牢牢地盯著薛萬鈞的臉,似乎想要看到他的心裡去,頃刻,高暢微微一笑,視線移向一旁,落在溫彥博的身上。
瞧見高暢的視線移來,溫彥博頓時心領神會,他站出隊列,朝高暢施了一禮,然後對薛萬鈞說道。
“仲北兄!此言大謬也!兩軍交戰各為其主,勝敗各有其因,這次幽州軍與王師作戰失敗,罪不在仲北兄,乃是主帥子延公之錯也!子延公錯在不識天下大勢,一意孤行,不理眾人勸諫,妄想以一郡之力抵抗王師,天命不在我等之手,又焉能不敗啊,仲北兄又何必言死呢?你若如此,又叫我等如何自處啊!”
溫彥博的聲音在堂前不疾不徐地飄蕩,薛萬鈞低著頭,沉默不言。
堂上的幽州眾降臣聽了溫彥博這一番話,心中卻不由大讚,其人不愧是飽學鴻儒啊!自小便被薛道衡,李剛等人斷言有宰相之才,果真是言辭不凡,只短短的一席話就把罪責推到了不知所終的羅藝身上,言下之意,我們這些人其實都不贊成和夏王殿下你作戰。只是羅藝那傢伙不聽我們的勸諫而已。那些罪責什麼地,皆與我等無關啊!
“早在數月前,我等就勸諫子延公。言夏王乃天命所歸,神君轉世,我幽州眾人正該順應天時,迎夏王為主,子延公卻不聽我等忠言,反而逆勢而為。進犯夏王之地,乃有今日之禍,一切皆是咎由自取啊!”
溫彥博頓了頓,上前兩步,和薛萬鈞只有兩步之遙。
“幽州本是你薛家之地,當初,為了不致戰火綿延,禍及百姓。仲北與爾兄伯陽才特意將幽州獻於子延公,如此作為,我等可是一直敬佩在心啊!然而,子延公為了一己私慾。擅起刀兵,使得百姓深受戰亂之苦。這實是有違爾昆仲之本意啊!仲北兄,又何必以自身性命來承擔子延公地罪責呢?此乃大不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