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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旌旗也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緊貼在旗杆上。
突然,響起了一陣轟隆聲。
打雷?
士兵們紛紛抬起腦袋,望向天空。
那陣轟隆聲越發近了,聲音越來越大,大地開始顫抖!
不對,這聲音不是來自天上,而是來自前方,來自前方的那片山丘。
—
是騎兵!
那些老兵先一步醒悟過來,他們扯開嗓子吼了起來,無須他們提醒,就算是再白痴的人也知道是敵軍的騎兵在發起攻擊了,在前方幾里遠的那片山丘上,一隻鐵甲洪流現出了他恐怖的身影,不時,有白光掠過天際,那是敵軍的斬馬刀在反射著陽光。
“敵襲!”
更多的人在高聲喊叫,戰慄的聲音就像被刀割去一般喉嚨的公雞的嘶鳴聲,他們亂做了一團,有的準備迎敵,有的再轉身逃跑,行軍的隊形瞬間被衝散,亂做了一團。
高耀太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看來,前去探路的斥候已經全部完了,這才沒有將消息傳回來,現在,當務之急是穩住隊形,不然,被對方的騎兵衝殺進來,不止前軍,就連渡河的中軍也會完蛋,若是自己能穩住隊形,將敵軍的衝擊抵擋片刻,待中軍組織好隊形之後,尚還有一搏之力啊!
“穩住!”
高耀太高聲喝罵,縱馬在人群中來回疾馳,他不停地揮動馬鞭,將那些逃出隊列的士兵鞭打回去。
這隻前軍畢竟是被高耀太訓練過一段時間的,經過短期的混亂之後,在那些老兵和親衛們的幫助下,他們匆匆排好了一個隊形,大家迅速聚攏在一起,將長矛豎立在陣前,個個面色蒼白,憑住呼吸,等候著敵軍的衝擊。
然而,對方的騎兵並未直接衝殺進來,他們在隊列之前突然轉向,分成兩股,從前軍隊列的兩翼掠了過去。
“嗖!嗖!嗖!”
箭矢夾雜著陣陣尖嘯,掠空而來,列陣的士兵眼中頓時出現了一片陰影,他們瞧不見天,瞧不見地。
由於列陣匆忙,他們的弓弩手不能形成整齊的隊列,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騎兵向本方射箭,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感覺箭矢的冰冷。
“啊!”
隨著一陣整齊劃一的慘叫聲,隊列中的士卒就像麥子一樣倒了一地,露出一片一片的空地來,就像癩頭的腦袋一般。
騎兵並不曾停留,而是快速地掠過前軍,朝正在渡河,剛好渡了一半的中軍掠去,那裡,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螞蟻集團一樣,亂成了一鍋粥。
高耀太心急如焚,卻不能下令前軍轉向追擊,部隊若是轉向,隊形必定會變得散亂,一旦散亂,只能任騎兵任意屠殺。
然而,就算他想冒著危險下令轉向也不成,高暢軍的步兵集團已經出現在山丘上,他們嘴裡發出整齊的吶喊聲,像一面由鋼與鐵織就的攤子緩慢而不可阻擋地鋪了過來。
黑壓壓的一片,不知多少人也?
目睹這一場景,這些善打順風仗的賊兵剛才就被那輪箭雨嚇壞了的心徹底破裂了,幾乎在同一時間,士卒們紛紛四散逃了開去,前後左右,就像放開了的羊群一般四散而去,無論高耀太如何吶喊和喝斥,就算被他用橫刀砍了兩個逃卒,也阻擋不了潰散之勢。
高耀太掉頭回望。
河灘那邊,孫宣雅的中軍已經被騎兵衝散,先一步崩潰了,就連那些尚未渡河的部隊也開始轉向開始了逃跑。
大勢已去!
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高耀太長嘆了一口氣,心中充滿了憤怒,之所以戰敗,並非敵人有多麼了得,本方乃是輸在統帥的愚蠢之上啊!
事已至此,三十六計走為上!
高耀太調轉馬頭,在幾個親信的簇擁下,隨著潰兵的人潮往遠方奔去。
太陽依然高掛在空中,冷冷地注視著大地上發生的這一幕,沉默不語。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月二十日 (五)
月二十日,未時時分。
長蘆衛所那段被乾涸的鮮血染成烏黑色的城牆下,激戰方休。
“嗚嗷!”
大地上,青煙裊裊,隨著這一股股青煙在空中飄蕩的是一陣陣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一具具的屍體保持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姿勢橫七豎八地趟在污泥之上,草叢之中,而在一個時辰之前,他們一個個還活蹦亂跳,精神百倍,如今,卻變成了沒有了絲毫意識的冰冷的屍體。
這就是戰爭!
那聲音就來自這屍山血海之中,那是受了重傷卻沒來得及被同伴丟棄在戰場上的傷兵抑制不了的呻吟,那呻吟聲就像晚冬時分貫窗而入的寒風,夾雜著來自地獄十九層的寒意,讓兩里開外從那絞肉機般的戰場撤出,並活了下來的他們的同伴們暗自心驚不已。
圍著這座小小的由黃土建築的衛所堡壘攻打已經五天了,於弄仁和公順率領的五千軍隊已經有一千多人失去了生命,所取得的戰果呢?只是使這堡壘的外牆多了一些裂痕,乾涸的鮮血將城牆染成了烏黑色,讓人無法再瞧清它原本的顏色,僅此而已!
堡壘的守軍有五百人,攻城的軍隊卻有五千人,堡壘本身的城牆也不像那些城池那般高大,在這樣的情況下,犧牲了一千多士卒的生命,仍然無法將之攻克,不知該說攻城的人無能呢?還是該認為是守城的李靖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