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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頓時,滿臉地血污,他回過頭,在他身後幾丈遠的地方空無一人,他的那些手下正在和敵人糾纏,在十幾丈外的地方。
這是一個小土坡,在他身側,有一株松樹,張大靠在松樹上,打量四周。
戰局對本方不利,張大瞧見敵軍的生力軍衝上來之後,陣線就一直在朝本方推移,本方的攻勢已經完全停止了,右側則完全展開了守勢,他瞧見有些同伴已經脫離了戰鬥,在往後方跑去,然後,在遠處被大帥的督戰隊射殺在後陣前。
一陣腳步聲急促地響起,張大忙回過頭。
一小隊高暢軍從松樹後繞了上來,他們中有幾人手持長矛,有幾人則拿著橫刀,朝張大衝殺過來。
張大慘然一笑,他心中已經有了覺悟,自己或許會戰死在這裡吧?
不過,若是可以的話,他還是想活下去,雖然,活著是那樣的痛苦,如同野獸一般卑劣,永遠被地獄的孽火焚燒,他仍然想活下去。
張大舉起刀沖了過去,最前面的敵人散了開去,放他沖了進來,將他包圍起來。
小二黑握著長矛的手早已不再顫抖,就在半刻以前,他已經刺死了兩個敵軍,而眼前這個惡狠狠,滿臉血污朝他本來的敵人將是他的第三個目標。
他知道他只要瞧准機會就好,在他前面持刀的大柱子和谷大叔會擋住敵人的衝擊,他只需要瞧准對方的空隙,握緊長矛疾刺而去即可。
汗水沿著額頭滑落,滲進眼眶,小二黑微微眨了眨眼,敵人的身影一晃,然後,谷大叔的身形就搖晃著倒下,小二黑瞧見一溜血線在空中划過,隨後,敵人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像一座大山一般,遮擋了天空。
小二黑心中發慌,恍惚之中,他將長矛向前扎去。
長矛扎了個空,貼著那人的腰間刺了過去,小二黑慌忙收力,將長矛拔了回來,他心中低呼一聲,完了!
他非常清楚,就在自己拔槍回來的那一刻,對方有充足的時間將自己砍成兩截。
刀鋒迎面掠來,小二黑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的脖子能感覺到冷冽的寒風,然而,對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停下了動作,那刀鋒凝滯在半空,不曾落下。
小二黑倉皇后退,然後腳跟猛地一蹬地面,手中的長矛按照訓練時那般又狠又准地朝前扎去,穿透敵人的腹部,透背而出。
張大嘴裡咯噔了一聲,身子搖晃著,他直直地望著小二黑,想要說什麼,小二黑驚惶地避過了他的瞪視。
他用力拔出長矛,從慢慢倒下的張大身邊跑過。
“弟弟!”
張大嘴裡發出一聲連他自己也聽不見的呼喊,他伸出手,想要拉出從自己身邊跑過的兄弟,然而,只有風從他的指縫間划過。
他面朝大地倒了下去,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黑暗也隨之降臨!
小二黑和同伴一起朝前跑去,加入了另一個戰團,三個人了!他格外地興奮,他想今天自己說不定能殺五個人,這樣就能得到上官的賞賜了!
半個時辰後,高懷義的五百精騎從王薄軍的右翼殺入,王薄軍的右翼徹底崩潰,隨後,中軍和左翼也開始了崩潰,王薄並沒有將他的兩千精銳放入戰場,不是他真的保存實力,而是全軍崩潰得太快了,衝垮了他的後軍,讓他無法組織反擊!
王薄退回平昌,一個時辰之後就撤出了平昌,遁入了豆子炕,至此,平原郡的戰事結束!
第一百零五章 五月十八日(五)
整個城池被黑暗所籠罩,寂靜無聲,只間隔傳來幾聲狗吠,繼而驚醒了夜睡的嬰孩,幾聲無意義的哭喊頓時響了起來,隨後,傳來了大人們的罵聲或輕聲的撫慰,嬰孩的哭聲隨之弱了下去,漸漸消散不見。
一切重歸寧靜。
酉時過後,樂壽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城池一樣進入了宵禁,大街上,除了更夫,巡邏的士兵,以及領有特殊號牌的人,不允許其他人行走。
宵禁在這個時代無可厚非,畢竟,在這樣的時代,一旦入夜,基本上就毫無娛樂可言,且城中住宅多為木製結構,為了防火,防盜,宵禁自然在所難免,入夜之後,若仍在街上行走,不是雞鳴狗盜之輩,就是浪蕩之徒。
這時的住宅以坊為主,坊與坊相鄰卻不相通,一到晚上,坊門就會關上,有士卒專門看守,除非第二日打開坊門,坊內的居民輕易不得出來。
樂壽作為高暢政權的中樞所在,防備自然格外嚴密,宵禁也比其他城池執行得嚴格,在最近發生了一系列針對官員的刺殺行動之後,巡邏的士卒也比往日多了一隊,而這段時間,則更加嚴密了。
徐勝治已經率領城中的駐軍遠去,向東進發,前往弓高迎敵,城中的兵力幾乎抽調了一空,只留下了五百人駐守,再加上金城宮的一百侍衛,能戰之人不過區區六百來人,因為防務空虛。故而各種防備措施的實施反倒格外嚴格。這時,若是碰見膽敢違反宵禁之人,巡邏地士卒有權當場斬殺。
也許是氣氛緊張地原因吧?還未到宵禁的時間。大街上就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隨著宵禁時間的到來,坊門地關閉,整個城市更是如鬼蜮一般寂靜。
屋中的***相繼熄滅,黑暗在城市中穿行,吞噬著一切。
不過。在這城市中,某些地方並未屈服於黑暗的淫威,那裡,依然燃點著***,與夜空中的星光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