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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素是景城戶曹,名義上是河間郡守王琮地下屬,兩人也有一些私交,眼見王琮輸了棋,忙出聲打岔,他之所以這樣說,是為了提醒楊善會,王琮之所以輸棋,並非技不如人,實乃事出有因。
“還不是那些陳詞濫調!污你我雙耳之言,不提也罷!”
“王大人說得是!不提也罷!我等既然已經困在這裡,也不知那高賊最後會如何對待我等,還是少提那些煩心事罷了!”
楊善會低著頭,慢慢將棋盤上的棋子揀入棋盒之中,出聲說道。
“我王琮一心報效朝廷,忠於君上,就算那些無恥小賊舌綻蓮花,也休想讓我卑躬屈膝,人生無大事,唯死而已,我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王琮站起身,抬頭望天,大聲說道。
他表面上雖然慷慨激昂,然而,事實上,他的心中還是有著某些顧慮,特別是當和家屬見面的那一天,他那堅如磐石的心就會變得柔軟起來。
親人是他無法放下了的牽掛。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狠下心來,為國舍家,然而,瞬間的決定到好下,當這個可供他下決定的時間拉長了之後,他終於覺得難熬起來。
是的,現在每一次和家人的會面,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一直陪著自己過苦日子,從來沒有享受過地夫人,剛剛懂事,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久才能見自己父親一面的大女兒,還在呀呀學語地小兒子。
每當見他們一次,他的心就軟上幾分,到後來,為了堅定自己地決心,他毅然拒絕了家人的探視。
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知道多久。
過一天算一天罷了!
王琮之所以能堅持不投降,與其說是因為對大隋的忠心,倒不如說他只是在堅持某種東西,若是無法堅持那種東西,那麼,他以前所相信的也就不存在了,他的一生也就毀了。
在這個院子中被軟禁的人,大多抱著他一般的心思,所以,他們仍然堅持著,決不投降。
就在王琮慷慨陳詞之際,幾個親衛走了進來,他們站在院門口,對王琮等人行了個軍禮,然後說道。
“各位大人,上課的時間到了!”
王琮,楊善會,張玄素三人面面相覷,楊善會臉上地微笑變成了苦笑,他長嘆一聲,站起身,與王琮,張玄素一起隨著幾個親衛向前走去。
高暢在這個院子裡創辦了一個學習班,每天下午這個時候,王琮等被軟禁的大隋官員就要分別向神廟收養地孤兒們教書授課,高暢曾經說過,在夏國,每個人都必須工作才能獲得報酬,因此,他不會白養這些人和他們的親人,所以,他們必須做點什麼。
給孩子們講課,教他們讀書識字到沒有什麼,也不至於讓楊善會他們覺得苦惱,關鍵的是,在教完課之後,還有神官來為那些孩子上課,教授他們神學,楊善會等人必須在一旁旁聽。
所謂神學,其實也就是從小教育那些孩子,讓他們明白,他們的一切都是高暢賜予的,他們必須聽從高暢的命令,好好讀書,天天向上,早日成為有用的人,長大之後報效國家,報效朝廷,報效神君大人。
每天都聽同樣的陳詞濫調,楊善會等人自然感到苦惱不堪了,可惜,為了自己的親人,他們必須忍受。
人啊!沒有什麼是不能忍受的,只要習慣了就好。
這句話放在楊善會他們身上,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適合!
第四十三章 長亭送別
三年,十二月五日。
樂壽,城北十里,長亭。
長亭建立在一個小土坡上,土坡下,一條蜿蜒的古道如同長蛇一般向遠方延伸,在古道兩旁,長滿了垂柳,在肆虐的北方吹拂下,柳枝枯萎,柳葉枯黃,不無悲愴地隨風舞動,顯得分外淒涼。
一支由幾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排成一條長龍停在古道上,一批身披甲冑的士卒騎著戰馬,手持馬槊,腰胯橫刀護衛在馬車之旁,寒風迎面吹來,騎士們仍然挺直著身子,腦袋昂得高高地,直視前方。
長亭內,高暢正在向北方極目遠望,太陽懸在半空中,有氣無力地撒下清冷的光暈,落在他蒼白如雪的臉上。
蘇雪宜與阿嵐兩人分立在高暢身後,若芷和蓮花站立在稍遠一點的角落,在長亭外,數十個面無表情的護衛包圍著整個亭子。
蘇雪宜上前一步,將一件白色的披風披在高暢身上。
“天冷!小心著涼!”
高暢回過頭,與他對視的蘇雪宜的目光分外溫柔,閃耀著三月春光一般的光澤,使得這灰白色的天地在高暢眼中似乎也為之一亮。
高暢的嘴角微翹,笑了起來。
阿嵐的眼神微微一變,她有些埋怨自己,為什麼就做不到像蘇雪宜這樣溫婉賢淑呢?她為什麼就沒有想起給高暢披上披風,說一點關心的話語呢?
她上前一步,面對高暢,大聲說道。
“高暢,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嗎?”
與高暢成親之後,兩人,不,準確地說是三人在一起才沒多久,高暢就要帶兵出外打仗,這一去,又不知道何時能夠回來,一想到要許久都見不到他,阿嵐心中自然非常不情願。
成親之後,就算是一天沒有見到高暢,她心情都不愉快,更不要說是一兩個月與之不見面了,不過,稍微讓阿嵐覺得欣慰的是,在這段時間內,蘇雪宜同樣見不到高暢,要是她能隨高暢一起出征,就可以獨霸高暢一陣,如果能夠那樣的話,她睡著了都會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