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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的來源來自於一個酒罈,圓圓的酒罈側著身子趟在案几上,壇口向外,酒罈內盛著的酒水沿著壇口緩緩滴落,打在案幾下的灰色地毯上,地毯上,已經形成了一大片水漬,其中,夾雜著一絲紅色。
那抹殷紅來自呈一個古怪姿勢側臥在泥地上的曹旦的口中,他大張著眼睛,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卻毫無神采,如同死魚眼睛一般,他的嘴角則掛著一絲烏黑,那是血跡乾涸之後的顏色。
大帳內,橫七豎八地倒著十來個身披甲冑的將領,在一刻鐘之前,他們還在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慶祝某種陰謀得逞,而現在,他們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與塵世再無牽掛,世事變化之奇,莫過如此。
帳內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那是戰靴在地毯上行走的聲音,腳步聲很輕,沙沙地,最後在曹旦的屍體前停下。
一隻套著褐色牛皮戰靴的腳在曹旦的屍體上輕輕點了點,曹旦翻了個身,由側臥變成仰躺,雙眼仍然大睜著,捨不得閉上。
“死不瞑目嗎?”
帳內響起一聲不屑的輕笑,來自於戰靴的主人,那人大概三十歲上下,長著一把漂亮的鬍子,看樣子,他非常愛惜這把鬍子。護理得十分精心。
身上那套在袖口鑲著三道金線的白袍證明他的身份。他就是曹旦營中地大神官,今日曹旦擺下這個鴻門宴準備對付地人,普於揚。
然而。曹旦不知道的是神官只是他表面的一個身份,他暗地裡還有另一個身份,監察司地提司大人。
高暢創立的監察司,分有幾個部門,有的負責監視朝中的高官,有的負責監視郡縣的官吏系統。有地負責監視軍方將領,有的負責監視神官系統,各司其職,各行其是。
而提司這個職務卻有所不同,他們並不向監察司的統領大人白斯文匯報,而是直屬高暢統領,他們的身份極其秘密,所做的事情也格外隱秘。他們的權力也很大,只要有高暢的令牌,他們可以調動監察司的所有人手,甚至可以調動軍隊。
像曹旦這樣地將領。身份極其敏感,高暢讓他繼續帶兵。自然不會對其不管不顧,若是不在他身邊安排什麼釘子,反倒令人奇怪。
曹旦自然知道高暢在自己身邊安排有監察司的人,並且,通過日常的觀察和試探,哪些傢伙是高暢派來監視自己的探子,他自認為已經掌握齊全了,平時則假作不知,卻一直派有親信在旁監視,當他開始反叛地時候,再突然發難,將那些傢伙一網打盡。
可惜,他還是對高暢以及監察司過於低估了。
高暢在他身邊安排的有兩路人馬,一路自然是擺在比較明顯地位置上,讓曹旦不需要花費多少精力就識破了;另一路則極其隱秘,那些傢伙原本就是曹旦的親信舊部,監察司通過一系列的行動,威逼利誘,洗腦脅迫,最終將他們收買了過來,曹旦甚至沒能察覺到絲毫的跡象,他就像一個一直在懸崖邊漫步的瞎子一般,對於危險一無所知。
“你!做得很好!”
普於揚腦袋高昂,瞄了身側那人一眼,點頭說道。
“哪裡?一切全靠提司大人指揮得當,小人微薄之功,不足掛齒!”
說話之人乃是一個中年胖子,他面對普於揚,躬著身,一臉的媚笑,甚是燦爛。
“曹賊,跳樑小丑,竟敢陰謀背叛偉大的夏王殿下,背叛我們的神君大人,讓他就這樣死去還真是便宜,照小的看來,他實在該是千刀萬剮!”
那個中年胖子也姓曹,乃是曹旦的族人,由於他烹調技術高超,曾經在洛陽大廚出雲子那裡學藝,一直以來,都在擔任曹旦的私家廚子,無論去哪裡,曹旦都會將他帶在身邊,若不是那人做的飯菜,他就難以下咽。
他可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死在這個廚子的手上吧?
在曹旦算計普於揚的時候,普於揚也在算計曹旦,曹旦捨棄友軍不顧,假傳高暢命令等行為,普於揚盡收眼底,一直在默默旁觀。
公開反對自然是不成的,雖然經過幾次整軍,曹旦在營中的勢力仍然不小,普於揚沒有信心能夠奪得軍隊的指揮權,最好的結果可能就是兩敗俱傷。
這也是曹旦不敢公開處置普於揚,只能在暗地裡使用陰謀對付的原因,畢竟,他雖然一營的統領,卻沒有資格處置營中的大神官。
鴻門宴,刀斧手!
這樣的陰謀實在是小兒科,普於揚早就知曉了他的圖謀,於是,他乾脆將計就計,命令暗中收買的廚子在酒里下毒,將曹旦以及他的親信將領們一網打盡,隨後,他帶著一隻可靠的部隊,包圍了曹旦的中軍大營,將曹旦安排
內的刀斧手全部射殺,將高暢安排在軍營中的軍官提了死去的那些將領的位置,雖然,營中也有一些躁動和不滿,不過,在軍法司的配合下,那些聲音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上層的變動對那些底層士兵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影響,只要沒有心懷不滿的傢伙挑撥和鼓動,他們是不會聚眾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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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對士兵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能吃上飽飯,在高暢軍中,甚至還能領軍餉,給家人分發土地,免除一定的賦稅,這更是不得了啦!要他們起來反叛,基本上是天方夜譚,要知道,不要說是反叛。就算是在戰鬥中不停號令。擅自撤退,他們的家人都會被變成賤民,不但土地會被沒收。家人還要被押送到工地上服勞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