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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郭朴揭開那人的面巾之後,就讓本方的人來觀看。
有兩個看了那人面孔的漢子搖了搖頭,不待其他人上前,幾個騎兵驅馬從街那邊疾馳過來,雨中,那些黑色的身影在村裡的人眼中就像魔鬼一般。
“神官大人,請你回城裡去報信,弟兄們,跟我來,為我們的家人報仇!”
張大吆喝一聲,朝長街那頭衝去,那些漢子發出一聲怪叫,跟在他身後向前衝去,這其中也有郭朴的身影。
郭朴並不是不想逃離村子,然後回城裡去報信,只是,他知道,對方不是一般的馬賊,必定懷著他們的目的而來,這個村子多半已經被他們包圍了,所以,單憑一個人的力量要想逃出村子,非常困難,在這種情況下,不如跟著這十來個人一起行動,到時再做打算。
對面的騎兵也看到了這十來個人,他們沒有避開,而是驅馬向這邊衝來。
兩隊人在長街的中心撞在了一起。
由於是在村子的街上,戰馬的速度並不能衝起來,這方面騎兵的優勢並不太大,但是,他們畢竟是居高臨下,總的說來,情況對郭朴這邊還是不利。
兩隊人只是一接觸,就有兩個本方的漢子被對方的騎士劈死,不過,領頭的張大到是躲過了對方騎士的馬槊,沖了上去,將使長槊的那個騎士攔腰抱了起來,兩人在地上滾打著,扭成了一團。
郭朴瞄準一個騎士,將手中的木棒朝他擲去,木棒正中那人前胸,將那人從馬上撞了下來,在他身邊的人紛紛效仿,將手中的武器朝馬背上的騎士擲去,那些騎士躲閃不及,紛紛掉下馬來。
郭朴這些人像野獸一般嚎叫著,雙眼一片血紅,他們像野獸一樣和敵方扭打起來,泥水四濺,時而響起垂死之人的慘嚎聲。
殺死對方,才能活下去,要不,就只能成為別人活下去時的祭品。
這次短兵相接之後,隨著張大上路的人只有了八個人,郭朴也在其中,他仍然活著。
他們竄進了一條小巷,慘叫聲在村子的上空越發激烈了。
“從這裡出去,有一片樹林,樹林下方有一條小溪,順著小溪就可以出去,不過,從這裡到樹林有一片空曠地,神官大人,我們幾個幫你引開敵人,你抓緊機會跑出去,到城裡要救兵,幫我們報仇!”
張大手指前方,對郭朴說道。
這個時候,他們一伙人已經來到了村北,在他們身前,有一條小巷,巷子口是一片空地,空地的那邊是一處鬱鬱蔥蔥的樹林。
郭朴沒有和張大客氣,也沒有推讓,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總需要有人逃出去,作為神官,自己對神君的作用比身邊的人要重要一些,要是這麼多人中只能活一個的話,也只能是自己。
郭朴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給自己找了一個逃命的理由,徹底說服了自己。
然後,他跑了起來,亡命地向前跑了起來,不管不顧,地面迅速地朝腳下向後退去,他盯著前方的那片綠色,緊緊地盯著,只要跑到那片綠色中去,他就能活下去。
在他耳邊,馬蹄聲,兵器的格擋聲,呼喝聲,人臨死之際的慘叫聲,以及自己的呼吸聲像颶風中的狂潮一般響起。
他感覺自己的後背被某人打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向前衝去,衝進了那片綠色中,並且,收不住腳,直直地向前撲去,從高處滾了下去。
一片綠色在眼前旋轉,耳邊,人聲漸漸遠去,隱隱傳來了流水聲。
郭朴呻吟著爬了起來,他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暈過去,他抓著樹幹,顫抖著站了起來,在他身側不遠處,一泓小溪從綠色的叢林中流了出去,又鑽進了另一片綠色之中。
跟著這條小溪就可以走出去,張大的話在他耳邊響起。
他抬頭望著上方,那裡是一個斜坡,上面長滿了灌木和小樹,隱隱可見他滾動過的痕跡,他的目光無法透過那片綠色瞧見上面的情景。
然而,不需要親眼目睹,他就知道張大等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當他們決定以自己做餌,來幫郭朴引開敵人的時候,就註定了這個結局。
從上方隱隱傳來了敵人的聲音,還有樹枝沙沙作響的聲音。
郭朴不敢再停在原地,他沿著小溪邊,朝下遊走去,在奔入樹林中的時候,他的肩膀被人射了一箭,在翻滾的時候,那支箭已經脫離了身體,連箭頭也脫落了出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
神君保佑!
郭朴在心中默默念到,一邊淌水朝前走去,一邊撕下衣襟,將肩上的傷口包紮起來,這樣做很困難,不過,終究還是完成了,將血止住了。
血雖然止住了,不過,先前多少也流了不少血,這讓郭朴頭暈眼花,雙腳沉重,步伐越來越慢,他唯有在心中不停地向神君禱告,努力朝前走去。
那些孩子們,恐怕沒有一個能活下來吧?
想到這,郭朴的心隱隱作疼,最初,他還為自己能活下來而慶幸,這個時候,卻感到了一種難言的羞恥。
一定要快點回到城裡去,讓城裡派兵來討賊,希望,那個時候村子裡還有不少人能活著。
郭朴不知道的是,就在這一天,不僅趙家屯一地,武城其他的流民聚居點也上演了同樣的慘案,眾多蒙面的黑衣賊衝進了聚居點,大肆燒殺,將聚居點的糧食搶走,將屋子燒光,至於人,則是能殺多少算多少,在這些聚居點中,只有很少幾個事先發現敵蹤的聚居點趕走了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