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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進去之後,門咿呀地關上。
一個文士打扮的年輕人站在院子中間的一棵桂花樹下,他抬著頭,呆呆地望著頭頂的藍天,聽到腳步聲後,方回過頭。
那是一張非常漂亮的臉,雪白的面孔,大大的眼睛,眼神變幻之間,就像裡面籠著一層煙霧似的,一個男人長著這樣的一張臉,足以讓那些女人嫉妒到死。
不過,她本就是女兒身,為了出門方便,故而裝扮成男兒身而已!
“小姐!”
進門那個小個子年輕人高聲嚷道,那個文士打扮的女子嗔怪地瞧了他一眼,那個小個子年輕人伸了伸舌頭,改變了稱呼。
“公子,大事不好了!”
“不要急,什麼事情,慢慢說!”
文士打扮的女子聲音很溫柔,不疾不徐,如同天空中緩緩飄過的流雲。
小個子年輕人是她的侍婢,為了出門方便,這才裝扮成了僮僕,她們是從遙遠的東都行來,一路上運氣不錯,沒有遇見什麼險阻,就來到了清河。她們原本的目的地是平原,想去平原尋人,被戰事所隔阻,才停留在了清河,不過,她們想要尋找的人已經來到了清河,所有,用不著再去平原了。
“我出去打聽消息,在街上看見高懷忠了,幸好我躲得快,他沒有看見我,他和許多護衛在一起,會不會是老爺知道我們在這裡,派他來抓我們回去。”
“也許吧?”
那個文士打扮的女子淡淡地應了一句,臉上神色淡定,不帶一絲驚惶。
這個文士打扮的女子正是高暢的未婚妻,蘇威的孫女蘇雪宜,她原本住在大興,知道高暢身死的消息後,出關來到了東都,想要北上平原找尋高暢,因為她不相信高暢已死,沒有見到高暢的屍體,她就絕不會相信。
在東都的時候,她被自己的父親攔住了,不讓她到戰火紛飛的北方去,她只好在東都停留,無法北上。
沒多久,宇文世家的宇文霸上門來,將高暢仍然活著的消息告訴了她,於是,她帶著自己的侍婢若芷化裝為男人,趁家裡人不注意,偷偷潛出家門,北上平原找尋高暢。
“小.老爺叫他來的,或許,那個討厭的宇文成都也跟來了!”
在東都的時候,宇文成都常常上門來作客,他的意圖所有人都明白,蘇雪宜的父親非常歡迎他,然而,蘇雪宜卻對他並不感冒,一直拒他於千里之外。
“我不擔心啊!”
蘇雪宜笑了笑,笑容璀璨奪目,旁邊盛開的鮮花也失去了顏色。
“他就在城外,我很快就能見到他,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第二十七章 攻城
清河城外。
士兵們排成一行行的縱隊,前面的士兵扛著巨盾,在持盾士兵的身後,是高大的雲梯,由幾十個精壯的士兵抬著,除此之外,還有撞城門用的撞車,衝車,以及排列整齊的投石車。
士兵們的腦袋整齊地偏向一側,目光聚集在了同一個地方,那是一座高高的哨樓,上面站立著他們的將軍,在哨樓上,高高飄揚著高字大旗,在風中獵獵舞動。
高暢身著銀白色的甲冑,頭戴亮銀盔,肩上披著一件猩紅色的披風,他獨自站在哨樓上,目無表情地俯覽底下整裝待發的眾將士。
士兵們高昂著頭,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狂熱,崇拜,信任,期待,各種各樣的神情在目光中傳遞,一一映入他的雙眼。
人生如野草,一歲一枯榮!
底下這些人裡面,註定有許多人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註定會倒在前面那座城池的城牆下,往日,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今日,他們也不會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人啊!不過螻蟻一般的生物而已!
無所謂崇高,無所謂卑微,活著,然後死去,如此而已!
自己終究是和他們這些人不一樣啊!就算自己和他們一樣歡笑,一樣呼吸,一樣活著,終究還是不一樣!
是寂寞?高高在上,獨一無二的寂寞?
高暢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為了這無來由的感傷,他的目光清澈如水,緩緩流向前方那座巍然屹立的城池。
我來了,我征服了!
是這樣嗎?
他舉起身後的大旗,舞動著十來尺長的旗杆,旗幟筆直地指向前方,隨著一陣戰鼓聲,士兵們整齊劃一地吆喝著,隨著旗幟的方向大踏步向前走去。
“神君庇佑,有我無敵!”
好幾個白衣神官跟在縱隊的後面,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高喊著,士兵們隨著他們的號子,高聲與之呼應。
這就是高暢的軍隊?
崔正趴在牆垛上,望著城牆下聲勢浩大朝自己湧來的高暢軍,只覺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急,緊握的拳頭,手心中全是汗水。
他並不是害怕,只是緊張而已!
他瞧了瞧身旁準備作戰的鄉兵們,這些士兵也經歷過幾次賊軍攻城,那些賊軍的人數遠比城下這支軍隊要多,然而,他們帶給本方的壓迫感卻遠遠比不上城下的這支軍隊。
士兵們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城下。
他們中有的人面色鐵青,身體不由自主地在顫抖;有的人若無其事,面帶微笑;有的人則沉默不語,神情凝重。
每個人都有緩解自己壓力的方式,然而,至少沒有人因為畏懼而向後逃跑,他們知道,在他們身後站著的就是他們的家人,他們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