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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能得到先生的輔佐,高某三生有幸啊!”
高暢如此說道,言語之間頗為誠懇。
“大人既然對某如此看重,某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徐公子面帶猶疑,遲疑了片刻,輕聲說道。
高暢望著他,微笑著說道。
“先生,有話但講無妨!”
“昨天晚上,大人在薄丘一番作為之後,大人的威信在軍中達到了最高點,軍中士卒們的士氣高漲,這是一件好事情,不過,某有一些憂心,大人這樣做未免過火了一點,也許,日後會留下不少弊病。”
“此話怎講?”
高暢收起了笑容,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一絲寒氣溢出身體。
昨天玩的那些小手段只能忽悠那些頭腦簡單,大字不識一個的莊稼漢,對真正的聰明人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這點,高暢非常清楚。他也沒有想過自己的手段能瞞過徐公子,不過,作為一個聰明人,心知肚明就好,然而,徐公子卻偏偏將這件事情提了出來,究竟是何用意呢?
“大人,漢末黃巾起義,巨鹿張角自稱大賢良師,奉事黃老道,畜養弟子,跪拜首過,以符水治病,病者頗愈,百姓紛紛信服。張角遣弟子八人使於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轉相誑惑。十餘年間,收徒眾數十萬,連結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楊、兗、豫八州之人,莫不相應。隨後,張角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為口號起兵反漢,在信徒們的推波助瀾下,應者雲集。由於有大量的信徒支持,張角起事後,最初發展極其順利,然而,他的神鬼之說妨礙了世家門閥的利益,後來,各地世家紛紛組織武裝,協助官兵,圍追堵截黃巾軍,最終,黃巾起義很快被打壓了下去。”
高暢身前的牆垛上有一片青苔,他的目光落在了上面,不發一言,目無表情地聆聽著徐公子的講述。
“如今,世家大族的力量依然存在,對信奉聖人之言,以詩禮傳家,講究教化天下的世家子弟來說,根本不相信所謂的神靈,大人如此做為,擺明將孔聖人不放在眼中,因此,必定不會得到他們的支持,甚至會團結起來反抗大人,阻礙大人的大業。”
徐公子抿了抿嘴唇,繼續說道。
“開皇年間,先皇一改北周滅佛的政策,重新信奉佛教,南北各地,遍布寺院,這些僧侶結交權貴,賺養武僧,勢力龐大,也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如果,大人想要大家信奉昨日降臨的神君,這些佛門勢力必定和大人勢不兩立,利用自己的力量,以及佛門信徒和他們的代理人的力量反抗大人,這也是一個繞不開的關卡啊!
當一個新的利益團體產生的時候,必定有一些舊的勢力會遭受破壞,甚至消亡,為了避免這個結局,那些舊勢力必定會瘋狂的反撲,對此,高暢心知肚明。
徐公子所說的那些阻礙,他並不是沒有想到過,不過,事情不是越困難越好玩嗎?
“先生,你遊歷天下,見識廣博,你覺得怎樣的軍隊最具有戰鬥力呢?你所見過的那些軍隊,有沒有強大到極點的?”
高暢沒有就徐公子的話提出自己的解釋,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別處,提到了一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徐公子想了想,方才回答。
“瓦崗軍中李密的蒲公營具有一定的戰鬥力,為了防止突厥侵犯的北地邊軍戰鬥力也不錯,郡大營的征遼軍也頗有戰鬥力,還有江都的驍果軍,江淮的杜伏威軍這些軍隊戰鬥力都還行,這些軍隊有的軍紀嚴明,有的則如同強盜一般,走一方殺一方,不過,他們的戰鬥力都還不錯!”
“這些軍隊,如果和強敵野戰,部隊傷亡達到三層,不,只要達到兩層之後,他們還能保持戰鬥的意志,還能繼續戰鬥嗎?”
徐公子沉吟片刻,他搖了搖頭。
這個時代的軍隊,除了將軍的親兵隊之外,一旦遇見惡仗,硬仗,不要說傷亡達到兩三層,就算達到一層多點,整個軍隊就會發生潰逃,就算有督戰隊也沒有用。
畢竟,這些軍隊中的士兵並不是職業軍人,像高暢軍這樣除了訓練和打仗之外別的什麼也不做的軍隊並不多見。
要想維持這樣一隻軍隊,消耗太大了,一般的豪強根本負擔不起,就算能負擔,他們也不會這樣做,只要平時保持一隻直屬衛隊就好了,戰時,再從自己的轄地里徵兵,這樣大軍動輒號稱十來萬,聲勢浩大,在他們看來,遠比花費大價錢供養一隻人數極少的精兵要強。
至於那些裹挾百姓作戰的流賊,完全是烏合之眾,除了人多之外,根本不值得一提。
“一隻軍隊,如果是守衛自己的城池,保衛自己的家園,親人,他們也許會爆發很強大的戰鬥力,不懼犧牲,但是,要他們背井離鄉到外地去作戰,他們的戰鬥力還能保持多少呢?”
高暢望著西邊的晚霞,繼續說道。
徐公子想了想,搖搖頭。
要不是活不下去,人們根本就不願意離開家鄉,所謂人離鄉賤並是如此,楊廣徵伐高麗失敗與士兵們思鄉兵無鬥志未必沒有一點關係。
“一隻軍隊的作戰意志要靠什麼來維持,單純的軍紀?”
高暢如同自言自語一般,搖了搖頭。
“只是一味用嚴苛的軍法來維持軍隊的戰鬥力,每一次作戰,在後面都安排著大量的督戰隊,這樣做,只能解決短時間的問題,士兵的壓力達到頂點之後,那根弦一旦斷了,反彈起來,就再也無法壓制,一旦潰散,就無法再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