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高暢舉起右手,停在空中,負責指揮行刑隊的管小樓瞧見了高暢的手勢,忙喊了一聲停。
高暢走到高台前,面向全軍,他的神色漠然,冷冷地注視著台下的士兵。
說實話,要想靠高壓和強硬的手段阻止逃兵現象的發生,不是什麼高明的主意,只能讓那些投降的士兵對他更為憤恨,雖然,在嚴峻的軍法下,在督戰隊的長刀下,這些人還是可以打仗的,但是,一遇見戰事不順,這樣整合起來的軍隊必定軍心不穩,一旦潰散,就會一敗塗地,再也無法收攏起來。
高暢知道這個道理。
按照正常的發展情況下,他應該像後世的某隻軍隊一樣,對這些士卒軟硬兼施,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通過一些小恩小惠,一些宣傳的小手段,讓這些降兵心甘情願地拿起武器來戰鬥,讓他們覺得以前打仗只是為了上面的頭頭賣命,現在打仗才是為了自己的命運和前途而打拼。
不過,現在的條件不允許他這樣做,第一,他雖然是長河營的主官,然而,在他上面還有竇建德這個大帥,他不想自己顯得過於突出,過於與眾不同;第二,他沒有時間這樣做,平原這個地方是無法長久駐紮的,一旦楊義臣的大軍從豆子炕回師,平原是必經之地,再加上他們搶奪了楊義臣的輜重,楊義臣絕對不會放過他們,所以,照高暢看來,竇建德的主力到達平原後,可能會掠奪一通,然後,揮師遠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容不得他採取一味懷柔的手段,如今,他只想儘快把這投降的一千人和原來的長河營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定的戰鬥力,擴大自己在竇建德軍中的勢力,以期掌握更多說話的權利。
在高暢的注視之下,全場一陣靜默,只有呼吸聲,以及受刑士卒無法壓制的呻吟聲在隨風飄蕩。
高暢指著那些受刑的士卒,沉聲喝道。
“你們看見他們這樣,有何感想?”
沒有人回應,只是那些降兵看著高暢的眼神,其中憤怒的意味越來越多,這些士卒大多不是河北人,他們中有一部份來自關中,有一部份來自河南,這也是他們想逃跑的原因之一。
“他們之所以逃跑,是想回家吧?回家過安穩的日子,守著自己的家人,守著自己的田地,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高暢頓了頓,目光炯炯,繼續說道。
“你們!你們也想回家吧?也想像他們一樣吧?”
是的!我們想回家!
那些降兵們在心中齊聲應道,然而,看見四周手持武器的高暢的親兵,瞧著手持雙斧,身形巨大,面目猙獰的雄闊海,那些憤怒的呼喊也只能在他們的心中迴蕩而已。
“只是,就算你們能跑出這座大營,就算你們歷經千辛萬苦,躲過官府的搜查,躲過軍法隊的戰刀,回到你們的家鄉,你們就能過上真正安穩的日子嗎?”
高台上,高暢的聲音繼續傳來,非常清晰地在他們的耳邊迴蕩。
“不要說當地的官府會找上門來,把你們當作逃兵處理,就當他們不理會你們,你們就真能安穩地生活嗎?”
“田稅!徭役!各種各樣的賦稅!這些東西是你們所無法擺脫的!永遠無法擺脫!只要在皇城內那張龍椅上坐著的仍然是那個皇帝!只要,各地的官老爺仍然是那些貪官污吏!只要,在你們家鄉還有那些巧取豪奪的地主豪強,世家大族!你們的結局始終只有一個!”
高暢的聲音越發激昂,字字句句,仿佛都穿透人心。
“最終,你們的命運只能和你們身邊的這些河北的兄弟一樣,那就是田地被奪,妻離子散,無以為生!”
“滄啷!”
高暢抽出長刀,高高舉起。
“要想生存,要想活下去,要想擺脫那些苛捐雜稅,你們只能像你們身邊的兄弟們一樣,舉起武器,向那些壓在你們頭上,把你們從家中強拉出來,讓你們不能好好過日子的人砍去,這是你們唯一的生存之道!”
高暢說罷,命令身邊的親兵把那些受刑的士卒拉下去,敷藥療傷。
“我不希望再有人不遵守軍令,不希望再看見有人像這些人一樣,下次,再出現這樣的情況,當場杖斃!”
視線在台下的人群中緩緩掃過,高暢再次說道。
“我高暢賞罰分明,絕不會剝削弟兄們的賣命錢,現在,罰已經罰了,該輪到賞了!”
賞?
人群有些騷動,譁然,那些老兵們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從現在開始,我們長河營的每個士卒都有軍餉,暫定為一個月一貫錢,一會,將由你們的上官去輜重營領來,發給你們;另外,由於打了勝仗,老兵們這個月發雙餉;在固鎮,平原一戰中立下軍功的士卒另有獎賞,由軍法司負責發放。如果,你們得到的軍餉和該得的數目不符合,可以向軍法司報告,也可以直接向我報告,在我高暢的軍中,不得有任何剋扣糧餉的事情出現!”
“統領大人英明!”
高暢舉起左手,制止了大家的歡呼,他繼續說道。
“至於陣亡的弟兄們,全部登記在冊,當大軍來到他們的家鄉時,要負責尋找他們的親人,把撫恤金髮到他們親人的手上,因傷至殘的弟兄們,我們長河營負責供養,絕不丟棄!今天,我在天地之間,當作各位弟兄的面發下誓言,對今日的決定,如有違背,必遭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