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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情緒在楊善會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奔涌,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面對過無數的強敵,每次都是以寡敵眾,然後戰而勝之;像現在這樣以優勢兵力面對弱勢的敵人的時候並不多,八五八書房不料,卻吃了這樣一個大虧,這讓他如何不憤怒。
自己的嫡系雖然只是損失了一千人,他依然感到肉疼,這些子弟兵跟隨他出生入死到現在,什麼風浪沒有闖過,居然在陰溝裡翻船,他決定親自率領部隊猛攻敵軍,他到要瞧瞧敵方的主將是誰,到時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從士兵們面前馳過之後,他調轉馬頭,在親兵的簇擁下,回到隊伍的正中間,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一把從身邊的掌旗官手中接過楊字大旗,當先朝高暢軍的營寨策馬奔去。
在他身後,傳來了一陣山崩海嘯般的呼喊,士兵們按照隊形跟隨在他身後,如同一片巨浪朝高暢軍的營寨撲去。
第三十二章 千鈞一髮
太陽下山了,天色漸漸暗下來了,絢爛的晚霞在西邊的天際,那將是白晝最後的輝煌。
從申時末到現在,喊殺聲一直沒有中斷,不過,經歷了這麼長的時間,終究也變得疲軟了,重傷待死的士兵們的呻吟聲逐漸成為了這場戰鬥的主旋律。
騰珏已經記不清自己手上的這把橫刀是換的第幾把刀了?前面的幾把刀不是被他砍卷了刀刃,就是被他砍斷了。
他和十來個親兵圍成了一個園陣,守著一個小土坡,在土坡的身後,是一小部分仍沒有被楊善會軍占據的營盤。
在他們面前,橫七豎八地躺著敵我雙方士兵們的屍體。
他們中,有的依舊雙目圓睜,保持著戰鬥時的表情,死亡突如其來地降臨在他們身上,令他們猝不及防;有的雖然大睜著雙眼,眼中卻充滿了驚恐,這證明黑白無常找到他們之時,他們清晰地瞧見了無常們的面孔;有的則緊閉著雙眼,就像累到了極點,躺在地上睡著了一般,生命的結束,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趁著戰鬥的間隙,騰珏急忙調整自己的呼吸,以便恢復體力,在他身上,沾滿了鮮血,有大部分來自於敵人,也有不少來自於自身。
他感到四肢疲軟無禮,雙眼發花,他知道這是用力過度的原因,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橫刀插在身前地泥地上,雙手駐著刀柄,打量四周。
晚霞下的原野,紅得就像染上了一層鮮血,血色黃昏之下,敵軍就像螞蟻一般爭先恐後地越過本方的寨牆,沖了進來。
營盤中,四面八方都是敵軍的身影。他們像餓狼一般圍著本方的士卒,時不時就衝上去咬上一口,從自己等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戰鬥依然在繼續,卻進入了收官的階段。
本方已經無法收攏陣型,被人數眾多的敵軍分割開來,形成了各自為戰的局面。到現在這個階段,已經無路可退地時候,還是沒有士兵投降,也很少有人被俘虜。
刀砍斷了,就用徒手,手被砍斷了,就用牙齒咬,由信仰構成的忠誠心支持著他們戰鬥到最後一刻,就算是戰死的那一刻,他們也沒有放棄這樣的念想。將軍大人一定會趕來的,將軍大人不會放棄我們。將軍大人一定會給我們報仇!
神君庇佑,萬世其昌!
不遠處。一個白衣神官陷入了十來個敵軍的包圍中,他高喊著口號,砍翻了一個敵軍之後,也被一擁而上地敵軍淹沒了,臨死前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慷慨激昂,面帶微笑,就像要去一個極其尊敬的人家中作客一般。腦袋被一個敵人當成一筆功勞砍下來之後,依然掛著這樣的表情。
對他來說。這樣的死亡算是死得其所吧!
騰珏卻不想這樣死去,不過,如果真的戰死在這裡,也沒有什麼遺憾的,對因為活不下去所以鋌而走險當上盜賊的他來說,戰死沙場,屍骨無存,這不就是他註定的宿命嗎?
再說,死在了這裡,也算是幫自己解決一個難題了,面對著竇建德和高暢,他真地不知該作何選擇,他確信,高暢對自己的一舉一動絕對了如指掌,自己身邊地這些親兵中,或許就有監察司的人,因此,要他相應竇建德地號令,在關鍵的時刻背叛高暢,只能是死路一條,絕對沒有成功的希望。
自己雖然是所謂的中郎將,手下雖然好歹也有上千人,然而,除非接到高暢的命令,他根本調不動這一千人,在這一千人中,有大量的狂信徒,在對高暢死忠的白衣神官日夜洗腦的情況下,他們地忠誠心的對象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高暢,更不要說,在這些士兵之中,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是監察司地人。
然而,要是背叛竇建德,自己在樂壽的家人就難免會成為犧牲品,自己如此打拼,還不是為了他們,因此,家人是萬萬不能犧牲的。
戰死在這裡,就不用面對這個二選一的難題了,弟弟在竇建德軍中效力,所有,竇建德在自己死後沒有理由難為自己的家人,高暢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背叛而去報復他們,如此說來,這還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方法啊!
幾十個敵軍排成作戰陣型緩緩地向土坡上逼來,在這個土坡上,他們死去了不少的同伴,面前的這十幾個人都是好手,無論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來吧!
騰珏挺直了脊樑,將橫刀持在手中,起初所感到的疲憊瞬間從身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