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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河北豪雄不同,竇建德的部隊軍紀嚴明,不僅是一般老百姓,就連那些原有的隋朝官吏,只要能為他所用,他也不曾隨意殺害。
在此時的竇建德心中,雖然還不曾有過推翻朝廷,自己弄個皇帝來做做的念頭,但是,他也不會像其他義軍首領那般目光短淺,只顧燒殺搶掠,胡作非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過一天算一天。
雖然,饒陽是個大軍營,不過,在竇建德治下,也漸漸恢復了生氣。對這個時代的老百姓來說,只要沒有什麼殺頭之險,滅頂之災,要他們背井離鄉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在家鄉,有他們的祖宗,祠堂,有許多無法捨棄的東西。
何況,人離鄉賤這樣的道理就算是不讀書也不會不懂!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幾天前,東門酒樓重新開張了。
東門酒樓之所以叫東門酒樓,不僅因為那兩層高的酒樓就在東門旁,還因為它的老闆的姓氏就是東門。
其實,東門老闆已經回到饒陽有好幾天了,他又觀察了好幾天,發現竇建德的軍隊雖然說不上秋毫不犯,不過,在安民告示貼出來之後,城裡倒還秩序井然,就連強買強賣的事情也很少見。
在一個夜裡,他通過某個熟人和竇建德的妻舅曹旦見上一面之後,第二天,東門酒樓就開張了,開張的當天,曹旦帶著一批竇氏的親信將領出席恭賀之後,這間城中唯一的酒樓生意就在一片風平浪靜中紅火起來。
東門酒樓開張那天,阮君明就是座上之客。
所以,今天當他帶著一批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東門酒樓時,東門老闆忙滿臉帶笑,屁顛屁顛地迎了出來。
阮君明今天帶來的客人並非尚智一夥,尚智請他喝酒是前天下午的事情了,就是因為那天的一頓酒,才有了阮君明今天的這次請客。
他請的人是城北東海營的一些和他關係不錯的將領。
自從在尚智那裡了解到高暢是他們在戰場上救回的隋軍將領,而且,是在剛剛結束的那場平原之戰上救回來的,阮君明就有了一個計劃,請東海營的弟兄喝酒,是計劃里的一部份。
要想抱得美人歸,首先就要除掉那個討厭的人,那個叫高暢的傢伙,除了睡覺的時候,阿嵐幾乎和他形影不離。
今天,阿嵐的老爹尚長風將要離開饒陽,帶著一批不願留在饒陽的老弱婦孺和糧食物資回山上去,阿嵐和高暢要通過東城門送他出城。
除了高暢和阿嵐,沒有別的人送老爹,尚智那伙人被阮君明留在了營中,無法送行。
阮君明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在請東海營的那些人喝酒的時候,讓他們不經意地瞧見高暢,他所請的那些人,在和楊義臣的隋軍作戰時,分屬於高士達軍的左中右三路。既然,高暢武藝高強,又曾經身負重傷,那麼他肯定是一個驍勇善戰之輩,阮君明不相信,東海營殘留下的那些將領對他會一點印象也沒有。如果真是那樣,只能說老天在保護高暢,誰要是認出了他,偏偏又有某個熟識的人死在了他手上,那麼,他就要一邊偷笑一邊看好戲上場了。
午時十分,老爹一行人駕著幾輛牛車出現在東門大街上,高暢和阿嵐跟在老爹身後,老爹則走在隊伍的最後。
“不要送了,就在這裡吧!”
老爹對阿嵐說道,比起平時,這一刻他的聲音更加沙啞。
阿嵐搖搖頭,沒有說話,仍然跟著老爹,腳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東門酒樓的二樓,臨窗的位置上,阮君明眯著眼睛,將頭伸出窗外,目光落在老爹一行人身上,有些驚訝地“耶”了一聲。
“怎麼啦,阮兄,外面有什麼熱鬧可看?”
高大勇探出頭去,目光從車隊上一掠而過,他轉過頭,笑著對阮君明說道。
“阮兄,這夥人是做什麼的?”
阮君明瞧著他,目光閃了一閃。
“前天,一批竇大哥的老鄉前來投奔竇大哥,竇大哥把他們安排在了親兵營,他們中領頭那個今天離開饒陽,竇大哥賞了他不少東西。”
“是嗎?”
高大勇笑了笑,把腦袋從窗外收了回來。
阮君明有些失望,不過,他依舊面色不變,望著窗外,輕輕說道。
“大勇兄弟,你不曉得,這次,還有一個女子和那些人一起前來參軍,那個女子不僅劍術超群,而且長得還很漂亮,說實話,兄弟對她很有點意思。”
“女的?劍術超群?還很漂亮?阮兄,你是不是喝醉了喲!”
“不相信,不相信你就往下瞧,他們現在正從樓下走過。”
阮君明似笑非笑地說。
“是嗎?那真要看看!”
男人都是這樣,對漂亮女子的興趣永遠排在第一位,聽了阮君明這一說,其他的人也坐不住了,紛紛從窗口探出腦袋,和高大勇一起向街上望去。
“果然,很漂亮!”
高大勇笑著收回目光,突然,他的眼神一閃,笑容瞬間凝聚在了他臉上,那神情讓他看上去分外古怪。
他猛地從窗子探出頭,目光落在那個腰間別著長刀,雙手環抱在胸前的年輕人身上,那人的臉在冬日慘澹的陽光下,顯得分外蒼白。
高暢感覺到了某種注視,他猛地抬起頭,眼神冷冽地望向頭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