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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高暢和其幕僚所做的這一切為的是什麼。祥瑞?天命?不過是土匪反賊為自己的不義行為找一張華麗的遮羞布而已,純粹是為了蠱惑人心!
他帶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情注視著對面的一切。這樣的手段對聰明人來說,雖然不值一提,但是對那些愚夫愚婦來說,殺傷力卻大得極其驚人,不過,李靖卻不屑於去學習。
李靖始終覺得一支軍隊,無謂用對神靈的狂信去支持,一支軍隊地確應該有信仰。不過,這個信仰的支柱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那支軍隊地主將,如果說,他對自己統率的這個營地士卒還有所不滿的話,也只有一點,那就是那些神官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的軍隊中沒有那些裝神弄鬼的神官,雖然,他們的宣傳和鼓動對士卒的戰鬥力以及軍心都有幫助,但是,他們分薄了主將地權威,在高暢軍中,為首的神官是和主將平起平坐地,雖然,他們的職責不同,實際上,偶爾還是會發生衝突的。
李靖嘆了口氣,嘴角掛了一絲苦笑。
最近,他老把自己當做高暢軍的一員,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為這支軍隊考慮,時日一長,他恐怕真的無法離開這裡了,畢竟,這支軍隊讓他反感和詬病的東西並不多,讓他感興趣和令他神往的東西卻是那麼之多。
宋正本終於將那篇又長又臭的祭文念完了,下面,該輪著高暢向全軍講話了,李靖望著對面迎風站立的高暢,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安。
有什麼地方不妥?
然而,他費盡心思,卻始終想不出來哪裡有不妥?也許是休息不夠,精神緊張過度引起的吧?他試著將這個感覺忽略,不去想它,然而,這種不妥並不因為他不去想就不存在,它始終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焦慮不安。
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呢?
李靖呆呆地望著對面的高暢,心中卻始終在想這個問題。
許信的手指輕輕將擋板扒開,露出了那個小孔,外界的亮光從小孔滲透進來,給黑暗的神像內部帶來了一絲光明,不過,很快,這絲光明就消散了,許信的臉湊了過去,眼珠子通過小孔,窺視著外面。
光明鋪天蓋地闖進了視野,如同萬花筒中的世界在他眼底旋轉了起來,許信久不見陽光的瞳孔微微收縮,過了一會,他眼中的景物方變得清明起來。
在他的視線的焦點中,高暢身著一身紫袍,側面向他,正面對著天壇下的人們,正在高聲講話,他的聲音並沒有顯得有多麼高亢,然而,在山谷回聲的幫助下,卻極其清楚地飄蕩在天壇下大部分人的耳邊,清晰可聞,只有隔得非常遠,幾乎靠近樂壽城牆的那些士卒才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不過,在方陣中不斷奔跑的傳令兵的口述傳遞之下,他們也能及時聽到天壇上高暢的演講。
許信也能聽清楚高暢的講話,不過,他對高暢的演講內容並不關心,他的手將另一側的長箭拾起,緩緩地搭在長弓上,箭羽放在弓弦上。
八十步的距離,以他的箭術,可以說箭無虛發,如果站在那裡的高暢是一塊靶子,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正中靶心。
從那個小孔當然無法將箭矢發射出去,在神像的腹部,還有一個機關,只要他拉開那個機關,神像的腹部就會露出一個大洞來,完全可以容納箭矢的出入。
不過,由於神像的四周都有高暢軍在警戒,所以,許信要抓住最好的時機,將自己的狀態調到最佳點,方才打開機關,將箭射出去。
時機轉瞬即逝,一定要抓住。
第一箭若是不能射中目標,很可能就沒有射第二箭的機會了!
許信無聲地吸了一口長氣,努力控制著胸腔內激烈的心跳,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就像疾病人一般,半晌,才恢復了平靜,這個時候,他的手已然穩如磐石
在搭上長箭的弓弦之上。
他的身子穩穩地站著,緩緩調整著呼吸,左腳稍微向前,腳尖的前方就是那個機關,只要腳尖在上面輕輕一點,在他前方的神像腹部就會露出那個大洞來,在那個大洞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那隻長箭發射出去,目標直指對面天壇上的高暢。
高暢的聲音在山谷四周迴蕩,飛上了藍天,隨風朝原野對面的樂壽城樓盪去。
本來,宋正本和崔無傷等人為高暢準備了許多演講稿,任由高暢選擇一篇來公告天下,那些文章的文法都華麗得沒得說,格式也優雅嚴謹,就算比不上瓦崗軍祖君彥那篇著名的討楊廣的檄文,卻也算得上文采非凡,高暢若是能登九五之位,今日他所朗誦的這篇文章絕對能名垂青史。
然而,這些文章,高暢一篇也沒有選,全部否決了,他決定用大白話來公告全軍,公告天下,對宋正本,崔無傷,秋長天這些人來說,在如此神聖的場合,用如此粗俗的語言,簡直有辱斯文,一個獨立的王國,必須有典籍和禮樂,上下之間,各種禮儀都必須符合聖人的規定,不然就是逾禮,就是.
然而,在高暢的強勢之下,他們也沒有辦法,無法阻止高暢的一意孤行,無法阻止高暢成為天下英雄地笑談。
宋正本到是出言頂撞了幾句。現在,他的心態已經平和了下來,既然已經芶活了下去,就全心全意為高暢做事算了,所以,他以諫臣的身份,向高暢指出這樣做的不妥,很容易失去天下士子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