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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前列的於弄仁死死地盯著前方,他只覺得自己胸腔內的心臟在劇烈跳動著,緊張而肅殺的氣氛使他感到了不安,就像被溺水一般,他不得不大張著嘴巴,這樣方能保持呼吸。
在他後方兩里外的一個山崗上,劉蘭成同樣在注視著這邊的戰場,他的那一千多人正在山崗下的營地內修養。
希望前面的那些傢伙能一鼓作氣地打下長蘆衛所,這樣,後面的這些兒郎就不用再上戰場了,說實話,如有可能,劉蘭成並不想再和城內的那位守將交手。
不過,通過剛才那一波攻擊,劉蘭成也知道城內的守軍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了,只要再來一次剛才那般瘋狂的進攻,這衛所多半不保。
畢竟,城內的守軍只有五百人,加上民夫也不足一千人,通過幾天的鏖戰之後,現在活著的,尚能作戰的恐怕沒有多少了。
攻城的部隊舉著盾牌,扛著雲梯,來到衛所的城牆之前,城樓上稀稀落落地灑下了一陣箭雨,隊列中,偶爾有人中箭跌倒,更多的人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經過,朝城樓衝去。
經過幾天作戰,城中的箭矢已經消耗乾淨了,無法對攻城的部隊造成重大傷亡。
不止是箭矢,就連檑木,沸油,石頭等守城的器械也差不多消耗乾淨了,當攻城的部隊齊聲吶喊,衝到城牆下架起雲梯時,城上也只稀稀落落地仍了一些沙石下來而已!
士卒們像螞蟻一樣順著雲梯朝城樓上爬去,嘶喊聲響徹雲霄,在原野的上空久久飄蕩,隨風飄到了未知的遠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月二十日 (六)
由於運河東岸的衛所只是一個建築在河灘上的小小的土城河,沒有高高的箭樓,城牆由黃土壘成,只有兩丈多高,從高空望下,像一條黃帶子彎彎曲曲地圍繞著一片木製建築。
總的說來,這並不是一個難以攻取的要塞,也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關,之所以這麼幾天仍然沒有在敵人優勢兵力的攻打下陷落,靠的是守將李靖的個人能力。
當初,李靖被調到長蘆來擔任守將時,針對各種各樣的突發狀況,他制定了不同的應對措施,今年已經四十來歲的李靖深知事若不備,不備則廢的道理。
首先,他將五百士卒中那一百多驍勇善戰的老兵組織起來,讓他們擔任對正之類的下級軍官,除了其餘那數百士卒,他還將民夫們以小隊,中隊,大隊的模式組織起來,在閒暇的時候按照戰鬥序列進行訓練,以期在危難的時刻能派上用場。
當然,李靖縱使再有能耐,也無法在短時期內將那些羸弱的士卒和民夫們訓練成百戰雄師,不過,李靖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他不需要這些人如何熟知陣法,不需要他們排成整齊的隊列在荒野與敵軍野戰,他只需要他們能夠了解基本的旗語和號令,能夠聽令行事,能夠學會守城就可以了,只要學會如何憑藉高高的城牆,在儘可能殺傷敵人的同時保住性命即可。
在李靖這樣做的時候,軍中免不了會產生一些怪話。
那些人認為李靖是吃飽了撐著了,他們明明身處在大後方。根本沒有機會上戰場。有必要訓練得這麼艱苦嗎?
只是,高暢軍中軍紀森嚴,那些人也只能說說怪話而已。訓練的時候還是得投入百分之百地努力。
有幾個傳播怪話地士卒被李靖逮到之後,李靖絲毫也沒有給他們留情面,將這幾人在校場上當著全軍將士的面,重重地打了二十軍棍,全軍上下無不內心凜然,從此之後。沒有人再敢對李靖的命令說三道四。
事實證明,李靖並不是吃飽了撐著了,他所做地事情也並非無用功,當衛所突然遇見敵軍攻擊時,他們之所以沒有一觸即潰,還多虧了那些訓練。
每次作戰,李靖總是身先士卒,哪裡出現險情。他就和自己的親衛隊出現在那段城牆上,幾日下來,死在他手下的賊兵也有好幾十名,當然。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全身大小傷口不下十來余處。萬幸的是,這些傷口並不嚴重,並不影響他指揮作戰和揮刀殺敵。
也就是有李靖這樣的統帥,城內守軍地士氣在敵人的連續攻擊中才沒有崩潰,他們終究是熬了下來。
只是,面對敵人重新變得瘋狂的攻勢,他們還能不能頂得住這輪攻擊呢?
“啊!”
刀光掠處,血光飛濺。
李靖猛地前沖,左肩往前一撞,正好撞在剛才被他殺傷的敵卒前胸,那人慘叫一聲,身子踉踉蹌蹌地後退,翻過城牆的牆垛,直直地摔下城去,瞬間之後,慘叫聲變成一聲悶哼,隨即戛然而止。
“當!”
手中的橫刀猛地下挫,碰開了敵卒當胸刺來的長槊槊尖,李靖猛喝一聲,沖入敵人陣中,隨著一陣刀光飛舞,慘叫聲不絕而來。
這面城牆上的守軍已經死傷殆盡,李靖不得不將自己地親衛隊投在這段城牆上,若是讓敵人占據這段城牆,以此為基點,那就大事不妙了!
無論如何,也必須將這股敵軍趕下去。
眼看將軍陷入了敵人的包圍中,李靖的親衛們大駭,他們拼命揮舞著武器,朝李靖的方向衝殺過去。
占據這段城牆地乃是於弄仁軍中的精銳,於弄仁地這一千人全都來自宇文世家,其中有一部分乃是出自雄武營,雄武營乃是右屯衛大將軍宇文化及麾下一隻善戰的部隊,參加過大隋建國以來的歷次重大戰役,從宇文世家的上代家主宇文述開始,宇文世家就在雄武營中經營,現在的雄武營幾乎已經成為了宇文世家的私兵,這也是江都兵變時司馬德不得不將宇文化及擺上前台的原因之一,在和司馬德的權利爭鬥中,宇文化及剷除了司馬德一系,卻沒有在驍果軍中引起反彈,也和這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