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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肉正在空地的另一端,聞一柄插在地上的七九刺刀,聞了兩下,向死啦死啦低吠了兩聲一我都瞧出它是一副上了惡當的無奈樣子。
死啦死啦過去,拔出那刀聞了一下,立刻被那辛辣的惡臭給嗆得面目都有些猙獰。喪門星雲南人,不用去做他那樣的冒失鬼也知道是什麼玩意了。
喪門星:“是臭藤。狗肉的鼻子要有一陣不管用了。”
從登岸之後。我們算是從漫長的懶散狀態中復甦,早已經分頭展開了搜索。不辣過來回報搜索的結果。
不辣:“衣服都在,武器都沒得了,一粒子彈都沒得了。”
我們茫然打量著這片空地,我們倒不會恐懼自己同僚的屍體,但無論如何我們會覺得鬼氣森森。豆餅和蛇屁股已經在忙著插草為香的祭拜。
迷龍:“真的是鬧鬼了。”
不辣:“是不是死鬼想我們作伴啊?這裡跟個墳地一樣。老子要死個熱鬧地方,可不要這。”
郝獸醫:“就是墳地啊。”
死啦死啦摘了帽子,跪了下來,“列位同袍兄弟,我們不是來混世的。是來做事的,是你們拿命來做。還沒做完的那件事。你們懂事,你們比我們多看個那邊的大千世界,知道諸多虛妄,可這件事不是。請勿再擾,讓我們把事做完。兄弟龍文章,如果沒死得了的話。定來給諸位殮骨。”然後他看著我們:“你們沒死得了的話,也是一樣。”
迷龍:“這樣就走?”
死啦死啦:“要勘破生死,但對生死也有得敬畏之心。這就走。”
我們有的鞠躬,有的下跪,有的報上自己的名字,有的念念有詞,我們幾乎是倒退著退出這片空地。
我鞠下躬,無論如何,我還是有這點敬畏之心,“我是孟煩了。望弟兄們的英靈保我父母平安。”
我看著他們。我現在有點明白了死啦死啦的心思,無論相信鬼神與否,我看著死人也是一種近乎親切的眼神。
後來我帶人來收殮了他們的屍骨。
這裡很安靜,清幽,但他們的死法是軍人中最慘澹的一種。千里跋涉,望江興嘆,最後望著隔江的故土,死成排是他們最後僅剩的尊嚴。我曾以為我想像他們一樣死掉,我現在確定我絕不想這樣死掉。
我對著死人說:“謝謝。”
跟著死啦死啦沒好,我們又抹了黑臉。用枝葉把自己插得像是山魈。
我們沿著密林的邊沿前進。把自己掩蔽在林子裡,一邊觀察著已經被我們甩在身後的南天門和林外的空地、田地、道路和自然村。這麼看它們著實秀麗得很。我們走得已經不那麼急了,死啦死啦時時停下來,用望遠鏡眺望南天門。
我們從南天門腳下抄過了南天門,沿著林沿行進,以備被發現時可以退回山林。從確定過江後碰上的蹊蹺事是鬼魂所為,死啦死啦倒釋然了,他眼中的人沒有惡的,那他心裡的鬼也都是善的。他釋然了,我們也釋然了,我們也絕不信康丫和要麻會來殘害我們。
死啦死啦把望遠鏡塞給了我,我知道他是要我看南天門的反斜面。
望遠鏡里的南天門反斜面比我們看慣地正斜更加猙獰,因為這邊的工事不象正斜做了那麼多隱蔽,它們以那棵巨樹為軸心往下延伸,形成兩個規則的半環形。
正斜面的日軍是鬼影子般一閃即沒的,這邊的日軍是懶懶散散地,儘管這個太一般地老望遠鏡看不清楚,但我都能想到那些小人點兒比我們在祭旗坡上也強不到哪去。
我把望遠鏡還給死啦死啦,“看出來啦,竹內連山一分鐘沒閒著。”
死啦死啦問:“奇怪,反斜面修那麼嚴實做什麼?厚臉皮了還要鐵屁股。”
“固若金湯嘛,湯桶,當然是圓的。”死啦死啦瞪著我,因為他要的是答案不是沒正形的玩笑,我嚴肅了,“我想,橋頭堡吧。就算咱們打回西岸,他們還可以占山為王,對公路侵襲。”
死啦死啦說:“美國偵察機也這麼想的。天上飛的可以偷懶,咱們下邊跑的,命可得自己愛惜。你看那兩棱堡,哪兒都打得著,除了公路。”
“竹內連山學土木設計的嘛,他勤快,不想閒著。”我說。
他又瞪我的時候我便乾脆地說:“不知道。”
“應該上去看看。”他說。
我就嚇了一跳,“你來幹什麼的?”
死啦死啦有些心不在焉,“……我來幹什麼的?”
我只好苦笑,“我父母好像是上輩子的事啦。也罷,打你張嘴,我就沒信過。”
“你活著就為了不想死嗎?誰做事的時候會就為一件事情?”
我才不信,“拉倒吧你。事關自己,誰會被你一個大道理說服?”
死啦死啦便淡淡地說:“那倒也是。走著瞧。”
然後他繼續眺望南天門的反斜,上去那是不會,但是我明白那已經成為他的心事。我悻悻地走開幾步,等著他。
對一個擅自行動,回去可能又要上軍事法庭的人,“走著瞧”真是很適合的三個字。我跟自己打了個小賭,如果他呆會先邁左腿,就沒有好下場。
死啦死啦轉身跟上已經走遠的小隊,我樂了,他邁的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