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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在笑,看起來有很多人熟悉這麼個場景,但我沒笑,虞嘯卿也沒笑。

    “我再也不沖了,我想傻瓜才第一個沖,我也不第二個沖,第二個是白痴。可總得有人沖。我做連副,最拿手就是給新兵煽風點火,讓他們沖頭,老兵跟在後邊撿便宜或者撿命。老兵命金貴,打過幾仗還沒死的人尤其金貴,而且他跟你認識了,熟了,成哥們兒了。新兵通常沖一次就玩完,你不要認識他,那是炮灰。我手上光煽乎上去報銷的炮灰就一百多。久了,覺得對不住。我想要有個人帶我們一起沖好了,沒猜忌,大家一起,可沒這人,我們還是吵著罵著,誰都不服,誰都不信,勇敢,但是虛弱。可沒這人。現在我們有一個了,他幾乎把我們活著帶到東岸……”

    虞嘯卿打斷我,“下去。”

    我愣了一下,他壓根沒表情,我只好認為自己聽錯,“我……”

    “下去。”

    我掙扎著說:“我還沒有說完。我想說……”

    虞嘯卿又一次打斷了我,“無需聽你倒完肚子裡的稻草,你準備了一肚皮稻草來浪費時間,可什麼也說不清。學過點兒什麼,對吧?學生兵。你慷慨激昂一趟這裡人就活該跟你轉?拿慘烈來嚇唬我們?把這句話放進你的稻草腦袋——今天要文明,我沒帶刀,我拿它砍過多少該砍不該砍的人,數不清。我從十七歲砍到三十四歲,不說是怕嚇尿了你這樣的人。——下去。”  

    何書光便來把我往下拖,我掙了一下,我憤怒,但是無力。

    “可是我想說的話很多!”

    虞嘯卿不理,於是唐基微笑了一下,“年青人,太多啦就說不清,想好要說什麼。”

    我連掙的力氣都沒了,乖乖地回到了我的人群中,我偷瞄了一眼站了側的死啦死啦,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虞嘯卿和我的爭紛,那種若有所思幾乎不是態度。

    我的人群愕然地看著我,他們失望得無以復加。

    迷龍問我:“咋回事?你不是賊能說的嗎?”

    “要整死他。不讓咱們說話。”我說。

    人渣們便輕信了並深以為然,臉上出現了深重的憂患,我沮喪地擠過他們,在後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

    這也許就是他們想要的,現在我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準備了一肚皮說詞,可據說那是稻草……最要命的是,它真的是稻草,會輕易地被虞嘯卿一揮兩段。

    我像個從不練功又起高了音的戲子,想矇混過最苛刻的看客。我們都虛弱得很,賊能說,可說不清。  

    於是我只好像個哄下後台的戲子一樣看著人渣們的後背,有時從他們的縫隙中我能看見沒表情的虞嘯卿、和風拂面的唐基和若有所思的死啦死啦,前兩者正拿著名單在我們中間確定下一捆稻草。

    又一捆稻草是郝獸醫,老傢伙站在證人位上,對了審判席上那陰陰陽陽的眼波,老傢伙一臉便秘神情。

    “……我就一直在尋思,我就尋思他哪錯,說五十知天命,我都五十六啦也沒知天命啊,還四年我就耳順之年啦,我也一直擼勁想順來著……”老頭子猛然激憤起來,“可我真不知道他哪錯啊!……”

    虞嘯卿喝道:“下去。”

    郝獸醫堅持不下去,“我想像他那麼干啊,我還干不來!快死的人跟我要個羊肉吃,我還給個豬肉的,連死人都騙……”

    虞嘯卿吩咐左右:“何書光,余治,請這位大叔下去。”

    於是郝獸醫被何書光幾個挾了下去。  

    又一捆稻草喪門星站在那跟審判席大眼兒對小眼兒,也許喪門星的馬步扎得真是很穩,但現在他在簌糠。他只管簌糠絕不說話。

    於是虞嘯卿只好歪了頭看著他,“噯?”

    於是喪門星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鬼哭狼泣地大叫:“冤枉啊!青天大老爺!”

    “滾下去!”

    又一捆稻草不辣站那,一臉誠懇襯托著這傢伙那種湖南兒佬目無規則的奸詐。

    “我一直當他是湖南人。”不辣說。

    “……什麼?”

    不辣的湖南音現在著倍加意地濃厚,“他蠻搞得。我一直疑起他是湖南人。要曉得,有句話講得蠻好,我找孟煩了——就是早先被叉下去那扎哈卵——寫了寄回老家了,中國要冒得,湖南人先死絕。”

    虞嘯卿這回沒說“下去”,還問不辣:“哦。你湖南哪扎地方?”  

    不辣那一臉阿諛到了欠抽的地步,寶慶。紙糊的長沙,鐵打的寶慶。師座您湖南哪扎地方?搞勿好是扎老鄉……”

    “下去!”

    大捆的稻草迷龍站在那,哽著脖子嚷嚷:“我就不下去!”

    我們大家都發愣,連上座的,因為還沒人說話。

    虞嘯卿說:“我又沒說讓你下去。”

    於是迷龍得逞了,先得意地掃我們一眼,再回頭說:“那我說啦?”

    “我沒說不讓你說。”

    迷龍滿嘴東北髒話,“癟犢子玩意兒才好給他安個王八操的罪名呢,我覺得那啥吧,滿天下欠整死的貨真是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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