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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別老摳在扳機上。”
書蟲子:“這種事你們要多教我。”
我只好不說話,又繃回了臉。
我可以替下他,但不想跟他同行。秋蟬瞪著樹林,自己天天衰老,樹林還在長青。我不想穿這身衣服,再走下去,這路上就要多兩個正在廝打的日軍。
幸好我們又拐過一道彎,看見一些和我們穿一樣衣服的人,十幾個,他們並非無備,一個機槍組對著我們所來的路面。剩下的人正在把自己往樹上吊,顯然,剛才如果沒派排頭兵,我們會遭遇像在緬甸叢林裡一樣的痛擊。
他們出現得又突然又不突然,這種突然又不突然讓我腦袋炸了,那挺機槍本來就朝著我們,連調槍口都不用,只拉開了槍栓。感謝不辣、迷龍和何書光,他們曾和西岸對了長時間的歌,我把槍擔在肩上,當著一個第一個時間擠進腦子裡的日本調門。
對著我們的機槍沒有懸念,我現在擔心的是身後的書蟲子。他有一點剛才那種過激舉動,我們就只好用死亡來完成排頭兵的職責了。
還好他只是低眉順眼地跟著我。
他們的一個軍曹向我們嚷嚷,我注意到那邊的傢伙都有或多或少的殘疾——我們的造就。
我只好堅持哼著曲子,這根救命稻草總算有些用處,瞄向我們的又多了幾支步槍,嚷嚷聲也來得更猛烈了。但沒有人開槍。我估計他們是問我們從哪裡來的,便信手胡指了指,我沒有估計錯,但我們卻答錯了,書蟲子指著另一個方向。我只好一巴掌扣在他頭盔上。
我笑著:“八格!”
我像對迷龍他們一樣嘻嘻哈哈不輕不重地揍著他,我知道我們不會向這樣兩個嘻皮笑臉還穿同樣衣服的人開槍,我希望他們也不會,我蒙對了,他們甚至有了笑容,有幾支步槍槍口放下了。機槍雖沒調開,但槍手的手不再扣在扳機上。我並不能輕鬆下來,我的頭皮在發炸,因為我看見他們身後的山坡,更多更多的日軍正在攀登。
我們終於還是遲到了。日本人記性好得很,而且抄了弓弦。如果他們還有戰爭初期的兵源,現在是他們在打掃我們的屍體。
從自己身上掏手榴彈太明顯了,對方開槍的速度一定快過我們,我從書蟲子身上拽出一個手榴彈,就著一個毆打動作平甩了過去。反正也不用扔多遠。我看著那個手榴彈飛過路面落在他們中間,日軍在狂叫中臥倒。書蟲子甩過去了另一個,然後被我一腳踹進了另一側的溝壑,我跳進去的時候手榴彈在我身後爆炸——延時太短,被他們扔回來了,但是書蟲子扔過去的那個在機槍掩體外炸開。
然後機槍調了頭,彈雨啃著我們上方的路面,我低埋著頭躲避跳彈。
書蟲子在大叫:“下邊做什麼?”
我喊回去:“什麼也不做!”
書蟲子:“什麼也不做?”
我終於明白他說的是一個甩進我們這廂正在冒煙的手榴彈,我抄起來摔回去,一個正想橫穿路面摸到我們這邊的日軍被炸躺了。
我:“你自己動手!”
我聽見迷龍的機槍在轟鳴,湯姆遜衝鋒鎗的連發蓋了過來,死啦死啦還是很占便宜的,日軍扎足未穩,他們正好把衝鋒鎗的彈雨劈頭蓋臉亂澆。我聽見日軍的機槍又一次掉了頭,雖然日軍還只來得及放置一挺機槍,但對我們威脅最大,那幫全無章法從林子裡衝出來的紅色游擊隊被削草一樣地打倒,但他們真是不怕死的,用各種粗劣的武器衝擊和對射,以搶在大隊日軍攀上來之前占領這個高點。
書蟲子在“他媽的,他媽的”大罵,露著半截在溝壑外的身子向那挺機槍摔手榴彈,我一槍一槍向掩體裡露在外邊的日軍射擊,小傢伙倒不客氣得很,手榴彈摔完一個就來我腰上抽掉一個。現在我們對那個掩體威脅最大了,它只好再一次掉頭想收拾了我們。
小書蟲在他那種過於暴露的投彈姿勢痙攣了一下,他投出了那個手榴彈後又到我腰上來拔,這實在很妨礙我的射擊,我只好破口大罵。
我:“你大爺能不能一次多拿幾個?數三個數再扔!——一、二、三!”
他突然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你大爺……?”
但是他扔出的上一個手榴彈在掩體裡炸開了,機槍啞了,叫化子和人渣們衝上,世航和尚又一回施施然而來,對著那掩體裡爬起來想夠機槍的軍曹轟了一火槍,然後他們開始壓制已經快攀爬到眼前的日軍主力。
我呆呆地端著我的槍臥在那,書蟲子一隻手抓著我腰上的最後一個手榴彈,趴在我的身上。
“他聽出來我是他的同鄉,因為我罵出句純北平的罵人話,沒死的話他會煩死人的和我挖掘同一座城市甚至同一所學校的記憶。凡事要往好處想,他現在煩不著我啦。
我撥開了他,他抓得很緊,連我腰上的手榴彈一起拔了出來。我把他放在一邊,和我們的人一起向在攀爬中還擊的日軍射擊,他們的攻擊意志還是很健旺。
小頭目在我們中間跑動著,把臥射跪射的我們扒拉起來:“走!國軍兄弟趕快走!這裡我們守得住!”
我便沖他嚷嚷回去:“你們的人死啦!”
小頭目就過去,抱了抱那個死得很平靜的傢伙,放開時他從書蟲子手上掰出那個手榴彈,拿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