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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
泥蛋窩在那人堆里,狂亂地揮舞一把景頗人的刀子。
而死啦死啦掉過頭來,向我們這幫窩在死角的老油條鬼叫:“給我上啊!他們的命跟你們一樣,幾條命扛上來的!”
然後他吼叫著就撲上去了,狗肉剛撲倒一個,死啦死啦給狗肉爪下的補了一槍托。我們愣了一下,也哇哇地往上沖。迷龍卸掉了背上的機槍,撿了條帶刺刀的日式步槍以便拼殺,這讓他已經落後了,於是怨天咒地地從二層把自己砸了下去。
並不多寬敞的門口很快就塞滿了,我們好像在死人堆里做刀刀著肉的廝殺。日軍有點氣餒,他們現在還沒搞清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而恐怕除了我們這幫子,沒多少人習慣這種兩眼一摸瞎的玩命。
新兵,不要命的往上撲,炮灰中的炮灰,全是我們平時不當人的新兵,全是還沒死的豆餅,全是沉默、憤怒、憋屈,他們天真地認為,全都是因為鬼子來了——日本鬼帶來了這多麼的不幸。
我並不確定。
日軍中開始有人跑,一跑就帶走整串。他們開始跑,新丁們就開始追,我們老傢伙也暈頭暈腦地開始追。死啦死啦把一梭子彈打在我們頭上。
死啦死啦:“固防!固防!別來給老子偷懶!別再搞這種一命換一命!”
我們茫然的,從一場屬於幾百年前的血肉相搏回歸了現代,趴在屍堆里,坐在屍堆里,看著他。那傢伙跟血糊的差不多,我們更好不到哪去。
死啦死啦:“固防!他媽的!”
門已經關上,迷龍正在別人幫助下支上他的馬克沁,他的槍位設在二層,槍口對著封閉的大門。那些死沉的槍附件在他的第二位副射手死後,被我背過了甬道,衝進主堡前我把它們扔在了一邊,現在它們被安置上了,成為應對日軍衝擊焦點的火力屏障。
我隨著死啦死啦在走動,早說就這麼大個空間,可結構和射角實在有點複雜到冒泡,巡防固壘也就成了件得打醒精神的事情。
不辣在收集死人的手榴彈,他又把自己掛得像棵葡萄藤;麥師傅被我們給塞在死角了,搗騰著他的電台;蛇屁股們發現個好玩意兒,一門支在一層炮位上的九二山炮,蜂巢里不缺輕重機槍,可一門炮就我們的積習總是稀罕玩意;喪門星帶人在加固緊閉的大門,我很想告訴他別搞那種意思帳了,門是很結實,可世界上還絕沒造出能禁得住火炮直射的門銷子;何書光在拾掇他的噴火器,還是落落寡和的,看來他要一直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受歧視還是受重視。
巡防者踢踢這個捅捅那個,做此假模假式或者真章,那是必須的事情。我半真半假地幫著不辣把他的投擲物掛個更安全的位置,而湖南鄉巴佬瞧著這樹堡的鋼架鐵骨,發出對機械的感慨。
不辣:“它媽的個妖怪樹。”
我:“是碉堡。”
不辣:“是樹。”
死啦死啦:“是個迷滇邊迷瘋了的挖洞狂造出來的,炸倒它再建個碉堡輕鬆多了,他偏得使出吃奶的勁造這麼一個。”
我:“你個粗人不懂我們知識分子。得留著,這個叫象徵,征服的象徵。”
死啦死啦:“老子管他牛症馬症,現在可以騎著它撒尿。”
我:“撒尿之前你先告訴我主力啥時候開始進攻。現在已經過氣四十分鐘了。”
我立刻看到了他慣常的閃爍其詞和顧左右言它——他向了上下左右的所有人大叫:“收集彈藥!收集彈藥!吃的,藥,水!所有能用的!——你!”幫迷龍架槍的人倒霉,被他指到了:“做他副射手!”
那傢伙一捂眼:“我的媽呀。”
我們嘿嘿地竊笑,死啦死啦看過來我們就把頭都低了,別惹那事了,從半山石到這,迷龍的兩個副射手都掛了。
不辣在我旁邊止不住地納悶:“迷龍何解連毛都沒掉呢?這個敢死隊長不像樣嘛。米田共裡面浸過了?”
死啦死啦沒理,他又找別人毛病了:“蛇屁股!”
蛇屁股:“啊?”
死啦死啦:“你把個炮口掉著向我們做什麼?”
那確實是蛇屁股在做的事情,他把個炮口轉向了,像迷龍一樣對著大門。
蛇屁股:“固防啊。固防。”
死啦死啦:“掉回去!炮口對外!主力打上來,我們要做火力支援的!”
我忍不住又嘀咕:“啥時候?”
死啦死啦便推問別人:“啥時候?麥師傅?”
麥師傅一邊忙還不耽誤聳肩,聳肩肯定不代表我們希望聽到的答案。
張立憲從一層的某個門裡走出來,他是被派去統計一下我們到底打劫到多少。丫一臉止水般的成熟,但經過在小醉家門前那幕後,誰要說他成熟我只會以響屁回應。
張立憲:“找到他們彈藥庫了。輕重機槍、二零小炮、手炮都有,彈藥多得夠派發一個營的。”
死啦死啦就學美國人翹大拇指:“古德古德。賣瑞古德。”
我:“作為你揀來的副官,我再提醒一次,照你們吵了幾百架吵出來的計劃,四十二分鐘前我們的炮群該對自半山石至山頂防線進行覆蓋射擊,以阻斷日軍為應變而做的調動,並把日軍注意力重新吸回東岸。第二梯隊……也就是咱們的督導該從南天門側翼發動佯攻,與渡江主力會合後佯攻將轉為真正攻擊——就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