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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著,我已經換好了我的彈匣,但我忘了射擊。
我現在確定這位偉大的射手剛才根本沒有瞄準,人類不可能就一條那麼有個性的彈道進行射擊。
現在那傢伙沖向雞窩旁邊,已經死在他槍托下的傢伙把手榴彈甩在那裡了。他撿起來,顧頭不顧腚地扔過去。我清晰地看著他衣衫下擺被穿出一個彈孔。
爆炸。我想一直在射他的那名日軍也已經發毛,雖沒被炸中,已經鑽出了自己的窩點想要跑路。我用了一梭子把他撩在地上。
然後我瞪著那位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我仍然憤怒著,“找死啊?!”
那傢伙向我笑了一下,一邊很明智地拿他的破槍換了死人的槍。“啊!你好啊!”
然後他鑽進另一條巷子,我木然地面對著方才的戰場,我呆呆地面對著荒唐。
我看過《愛麗思漫遊奇境》,我們都成了愛麗思,我們十三個人,一條狗,我們漫遊奇境。
死啦死啦和喪門星,他們對付著鎮口一棵樹下的一挺日軍機槍,跟我一樣是無可奈何地膠著。
一發手榴彈從他們頭上飛了過去。
死啦死啦回頭看著,一個黑胖子,戴眼鏡,光頭,看身上穿的,無疑是個和尚,他操一桿火槍,和善地微笑著。
死啦死啦只好瞪著。
和尚念道:“阿彌陀佛,統一戰線萬歲。”
那個手榴彈在樹上溜溜地打轉,轉得樹後的日軍都不耐煩了,它還不炸。只好貓著頭的日軍又聽見“阿彌陀佛”這樣的大吼,他們抬了頭,那個胖和尚端著他的火槍,施施然跨空地而來。
死啦死啦在後邊發出和我一樣地吶喊:“找死啊?!”
可這時那個遭老瘟的手榴彈炸了。它不是炸成碎片,而是炸成兩半,一半打日軍機槍組的腦袋上飛過。讓他們只好又一次趴下,另一半飛過和尚,翻過死啦死啦的腦殼,把巷角的一個大水缸幹得粉碎。
於是和尚開火了,跟放煙霧彈也似,噴出幾百顆鐵砂,樹後的日軍一個沒跑全沾上了,可被打死的絕沒有一個。還好那邊的是死啦死啦和喪門星,我們中間反應最快的幾個傢伙,他們已經跳出自己的掩蔽點,在奔跑中開火,把那個久攻不下的機槍組掃倒。
然後他和喪門星站住了,看著那個和尚把他的大屁股放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用一個牛角往火槍里灌火藥,裝鐵砂。
死啦死啦從地上撿起那手榴彈的另一半,那根本就是個鐵殼子,這樣曠世難逢的兵刃原來就由鐵殼子灌上劣質炸藥,再加上一個歪歪扭扭的樹把子構成。死啦死啦難得地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好向喪門星求證一遍:“和尚?”
喪門星虔誠地向那尊大屁股鞠著躬:“法師?”
迷龍在對付一道斷牆後的日軍,那名日軍忽然從牆後歪了出來,背上插著一枝弩箭。然後他看見個年青傢伙從其後鑽了出來,那傢伙友好地沖他點了點頭,坐在那給他那柄打獵用的窩弓上著弦。
迷龍有點茫然地問著豆餅,“臭死了。你放屁啦?”
豆餅舉著他的三八大蓋,也不知道要瞄什麼,忙不迭地搖著頭。
不用再問了,年青傢伙拔出一枝弩箭,在自己背著的一個竹筒里蘸了,裝上他的窩弓——那是本地獵戶用的招,加工過的野獸糞便,帶毒。
郝獸醫被這樣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扶靠在牆上,老可憐只好自己給自己包紮額頭上被跳彈造成的傷口,他暈頭轉向地看著那位程咬金拿著一個鐵桶在忙活。
程咬金問:“你沒事吧?”
郝獸醫:“沒事沒事。你做甚?”
程咬金沒吭氣,在那鐵桶里把什麼點著了,捂著耳朵躥到老頭子身邊。大號的爆竹開始炸響,折磨老頭子本來就很痛的腦瓤。
幾個本來沖向這邊的日軍開始轉向,然後被巷道另一頭已經集結的死啦死啦們追射。
老頭子茫然地看著身邊那張年青黝黑的臉,那位百忙中還抽個臉出來沖他樂,露出一口很白的牙。
郝獸醫:“……我這是在哪呀?”
那位就連忙告訴他:“銅鈸,銅鈸。”
現在銅鈸安靜下來了,那幫怪人們雁過拔毛地打掃著戰場。我們聚在街心裡,茫然、鄙夷、震驚、佩服、疑惑、憤怒,諸多說不清的情緒充斥了我們,我們只好莫名其妙加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的打掃戰場根本是連一顆子彈也不要放過,放爆竹的傢伙背著四條三八槍,六條子彈帶和一嘟嚕子手榴彈,壓得駝子一般,還要蹣跚著走過我們身邊,走向另一具屍體。扛火槍的大和尚在研究日本機槍。拿窩弓的在扒屍體的鞋子。他們都很破爛,僅僅看外觀的話,與我們路遇的那些住民沒什麼兩樣。
我和死啦死啦注意的是那隻小書蟲,他在試一雙鞋,那雙鞋顯然是不合適他。
“好吧,我們……全殲了日軍,就算是我們——我們和我們的支援者,實際上該說是我們的救星,分邊而立,雖然我們自稱人渣,卻仍因被這樣的破爛搭救了而覺羞愧。
死啦死啦終於在沉悶中向郝獸醫發話,郝老頭不知道是因為傷勢還是吃驚過度,悶悶的。
死啦死啦:“去看一下……他們的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