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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現在冒頭就挨槍。”死啦死啦反過來問我。
我瞪了他一會兒,我不相信他是這麼笨蛋的,但也說不準,偏腦筋的人有時候就能偏死。
我建議說:“手榴彈啊。我們把手榴彈扔下去就行啦。”
那傢伙的讚揚總讓我覺得像個圈套似的,“對對。你扔。你扔。”
不辣踴躍向前,“我扔我扔。我背上來的我扔。”
如此積極是因為他是我們中間帶手榴彈最多的傢伙。我們管他呢,在他的抗議聲七手八腳把他的手榴彈給搶走了一多半,不辣死死護住了剩下的幾個,並且搶在迷龍之後往懸崖下扔了第二個。落差很大,我們幾乎不敢讓手榴彈在手上有過長的延時時間,直直地讓它落下。我們聽著下邊傳來的爆炸和慘叫聲。
然後南天門上的步兵重火力開始向我們射擊了,還未經修正的九二步炮炮彈在幾十米外炸開。
我們回望了一眼,那幫壯丁命的兵渣子現在自覺得很,現在全趴下了,驚恐地瞪著我們。
死啦死啦衝著他們叫:“找隱蔽啊!掘單兵坑!再連點成線!挖成交通壕!”
這個他們拿手,我們身後瞬間就快成開荒地了,鋤頭鍬頭鏟子頭再次飛揚,泥土和草葉子滿天飛濺。
我們這幫老傢伙並沒隱蔽,在耗了整整一天後,日軍的火力現在有點兒後勁不足,跟我們曾經遭遇的那些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我們盡可以趁著夜色繼續趴在崖邊干我們的活兒。
死啦死啦催我:“扔啊。怎麼不扔啦?”
我懷疑地瞧他一眼,又扔了一個,並且在那個手榴彈爆炸的同時扒著崖邊下望了江灘,這回下邊的日軍殘部不射擊了,槍法再好也不可能頂著不斷扔下來的手榴彈射擊。
我懊惱地縮了回來,“下邊有個死凹角!不要臉地都縮到八桿子打不著的死角里去啦。”
阿譯說:“他們也都是日軍的精銳。”
“什麼叫也都是?我們是你說的那種東西嗎?”我問他。
死啦死啦就在旁邊嘿嘿地樂,他悠哉游哉地說:“要是我呀,就一開始連個石頭子都不往下扔,先去弄個油桶來,填上幾十斤炸藥、幾捆手榴彈、幾十斤的碎玻璃鏽鐵釘什麼的,往下一扔。轟隆一聲,至少是死一半蒙一半,天下太平。”
我們瞪著他,這麼損地招也就他想得出來,問題是他放在現在說。
我不滿意地說:“不早說?!看著我們亂炸,現在下邊都做縮頭烏龜啦,汽油桶也炸不著!”
死啦死啦沒聽見似地,對著那幫運鍬如飛的傢伙下命令:“先挖深了,上邊蓋上木頭,然後再挖通啦!”
“……你存心的。”我說。
死啦死啦不理會我。接著命令那些人,“散開一點兒!”
阿譯在那轉著腦子。終於轉出個不算主意的主意來,“得派人去江灘上堵住,要不他們省過神就跑林子裡去啦,不好找的。”
死啦死啦當即予以否定,“不行。江灘上光禿禿,會被西岸當靶子打的。”
我提醒他。“現在是晚上,對面看得清嗎?”
“反正不行。”
我疑惑地瞪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又不理我們了,像個看農忙的閒人一樣看著那幫掘壕的土豆——他們現在倒成了陣地上最忙的人。
校正過的日軍步炮開始第二輪射擊,已經對我們的祭旗坡陣地形成壓力。
第十六章
已經入夜,炮彈零星地在兩岸爆炸,那更近襲擾而非壓制。我們的兩挺重機槍在夜色中盲射還擊,空空空,通通通。
也不知道誰在嚷嚷:“獸醫,你有生意!”
老頭子便背著他的三個醫藥箱。沿著剛挖出來的簡易壕貓腰過去。
新丁們還像土拔鼠一樣,在把壕溝挖得再深更深,炮彈雖然是零星的,卻讓他們有一種想鑽入地底的欲望。我們老傢伙則一定躲懶,我們窩作一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有點兒鬱悶。迷龍不知從哪弄到的菸絲,包了枝喇叭筒,我們輪換著抽。
我們有了傷亡,因為我們有幾百個你不喊趴下就不會趴下的笨蛋。並且總覺得再跑多兩步就能跑贏炮彈。
我們腳下的日軍仍然活著。我們主要的成就是把散兵坑連成了簡易戰壕,我的大部分同袍擅長的是掘土而非打仗。
不辣說:“老子拿繩子吊一箱炸藥下去怎樣?”
我讓他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就算炸得著,他也一早給你打爆啦。”
蛇屁股提議餓死他們。
迷龍說:“如果老子的機槍現在在江灘上,堵著不讓他們進林子,那是餓得死他們。可是老子在這兒。”
喪門星問:“團長他想啥呢?”
克虜伯說完“不知道”繼續睡覺。
煙遞到我的手上,我拿著猶豫了一會兒,想是否要由一個不吸菸的瘸子變作吸菸的瘸子,我被人猛踢了一腳,煙掉在地上,我惱火地轉身罵道:“你臉上生的是雞眼嗎?”
那邊比我更火爆,猛推了一把,讓我還沒站穩就又摔在地上,我看清那傢伙是誰也就明白了他這樣粗暴的理由——他是對我們從沒好氣的何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