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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傢伙扒拉在水桶旁邊,我裝了半桶的結果是他脖子再押長兩倍也夠不著水面,於是他把整個桶端了起來,我們以為他要倒自己頭上,可他卻是不折不扣往自己嘴裡灌。
我:“噯?……噯噯?!”
阿譯:“……好像……”
我沒空去理他的吞吞吐吐:“……喝了那麼多的酒就不要再喝那麼多的水!”
阿譯:“……好像不是喝酒……”
我們看著那傢伙咕咚咕呼,連肚腹都看著在衣服下鼓脹起來,然後他摔掉了水桶,我不知道一個人喝那麼多水後怎麼還站得起來,但他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站起來又倒了下去,不是摔倒的,他把剛喝脹了的肚腹擔在桶上,承壓著,然後又一次去挖自己的咽喉。
我和阿譯真有點傻了,他這回又吐了個翻江倒海,好處是終於不用吐胃液了。
阿譯:“……真的不是喝酒……”
我終於開始嗅著這空氣里一直瀰漫著的一股怪味:“臭……”
阿譯:“……大蒜味?”
那傢伙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出去幾步,然後撲通倒地——這回真是自己摔的。
我們撲了上去。扳開他的眼皮,先觸到他體溫絕不正常的皮膚和絕無規律的脈搏,然後看見他已經渙散的瞳孔。
我發著蒙,我開始慢慢地明白了一點,但是我不相信。阿譯來得比我更直接一些,因為他並沒瞧見死啦死啦之前在做什麼,於是我瞧見阿譯一張驚得合不攏的嘴。
阿譯:“他好像是……中毒啦?”然後他開始做一個要給任何事情找一個合理解釋的人:“是不是南天門上鬼子放的毒發作啦?”
我不願意再去想了,我手忙腳亂地把那具癱軟的軀體拉了起來:“……我看是你發作了。”
阿譯顛三倒四地幫著我,可他還在徒勞地想尋找一個原因。
我:“走啊!!!”
阿譯便忙攙住另一邊,在戰場上他都不發慌了。可現在照發慌:“哪裡?去哪裡?”
我:“師里有個醫院!”
然後我感覺到肩上的軀體在掙扎,那傢伙。離死不遠了,可拼力在掙脫我的把握。我摁住他虛弱的掙扎,同時感覺到他的決心。
死啦死啦:“不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不去醫院……可你讓我去哪?!”
他才不管呢,他玩他的神智不清去了。我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只能是先拉出這鬼也得繞暈的巷道,阿譯幫著我。阿譯開始明白了,阿譯明白了也就嚇住了。
阿譯:“……他是在尋死?……尋死幹嘛又要自救?……是不是每個上了吊地人最想的事情都是把繩子解開?”
讓他做研究去吧,只要他拖著死啦死啦的那一邊還沒撒手。我們玩命地架著死啦死啦往巷口掙,他的兩條腿已經是拖在地上,我在眼角里窺見了,於是我只好使勁地咬緊了牙根。
我們拖著死啦死啦過街,我們已經覺得我們是在拖著一個死人了,他很安靜,安靜得都沒有生氣,我耳朵里嗡嗡地在想。流著汗。這個人死了,我們的世界將徹底變換了顏色,也許是分崩離析。
阿譯忽然變了嗓子地鬼叫起來:“HELLO!柯林斯!!!”
他並不是在發瘋,柯林斯,把一輛吉普停在街頭。幾乎就是流著哈拉子在看一個穿旗袍過路的女人,我不知道那有什麼好看地,人家旗袍下邊是穿著長褲的。
我:“全民協助!”
看來跟我們一樣,柯林斯也早就更習慣了渾號而非本名,他轉了頭來,看見是我們就很高興。並且憤怒地指著那個女子向我們嚷嚷著(英語):“一點皮膚也看不到!——他喝多了嗎?”
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最後我只好向全民協助呻吟(英語):“幫忙……想個辦法,快幫幫忙!”
全民協助只好一邊撓著毛茸茸的胳膊,一邊瞪著我們。
我們把死啦死啦摔在全民協助的吊床上,我們和柯林斯的朋友們開始忙亂,我們尋找著罈罈罐罐、導管、藥片、針頭、輸液瓶,各種也許用得上更也許用不上的玩意,我們把連在唧筒上的導管塞進死啦死啦的嘴裡,拿針扎他的皮膚,拿聽診器聽他的心跳,我們現翻著書,配各種的溶液,讓自己連著瓶子一起搖晃。
找對了人,來對地方,這裡沒設備,可美國佬是抱著機器長大的,我們用百分之一的硫酸鋅催吐,五千分之一的高錳酸鉀洗胃,用口服的硫酸鈉導瀉,死啦死啦被我們這幫土郎中洋郎中翻書翻出來的辦法一遍遍折騰,早盲人休克卻就不休克。
不但不休克,被整瓶那些不是人吃的玩意折騰得渾身痙攣時,他還要往起里掙:“不……不能來醫院。”
我死死把他摁了下去:“這他媽的不是醫院!”
阿譯仍在那想為他的疑惑找一個答案:“……他到底吃了什麼?”他知道我不會理,衝著全民協助嚷嚷:“WHAT?”
全民協助(英語):“磷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