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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要猜?我想想看。表面陣地你看過我也看過,這個沒什麼。花樣在地道里。那天你鑽了小日本的耗子洞,回來時臭得像屎,可高興得很,嗯,三分數啦,畫了半天的圖。小太爺差點被你害死,六分數啦。”
死啦死啦:“錯啦錯啦。換個方向。”
我:“我才不信。鬼就在這一你說你摸到了那棵樹的根,這我信,你幹得出來。你幹嘛去摸那棵樹的根?從山腳到山頂的圖什麼?你……”
我忽然愣了,我想到一種可能性,一種只有他這鳥人才幹得出來的可能性,我瞪著他,他當沒有看見,把那碗已吃光的餌絲捧起來喝湯,喝湯時那隻碗整個攔住了他的臉。但他把碗放下時我仍在看著他——我再也不輕鬆了,比剛才還沉重。
死啦死啦:“錯了啦。一開始就錯啦。重猜重猜。”
可我已經不打算重猜了,我現在不關心他能否贏虞嘯卿了,他肯定能,我現在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那才是真要緊的事。
我:“你有辦法拿下南天門?”
死啦死啦:“剩了東西你要吃光啊。我嘗口你的稀豆粉……”
我把他去拿的豆粉給推開,一個一直在上惡當的人有理由像我這麼憤怒。
我:“你去西岸不是要找證據讓虞嘯卿放棄進攻。你是找攻下南天門的法子。”
死啦死啦:“對呀,跟這頓飯一樣,乾乾稀稀的混著,多好?你又繞糊塗啦?”
我:“你已經找到了,可你不說,跟我不說,跟虞嘯卿也不說……為什麼?”
死啦死啦:“啊?什麼法子?這麼好的事情,我為什麼不說?”
我:“別騙我,都這麼熟啦。今天你很怪,知道嗎?我以為是被虞嘯卿催的。可不是……剛才你勸我在禪達安家,我覺得,你很傷心。”
死啦死啦有點木,然後開始苦笑,連苦笑都很做作:“我沒心肺。何來傷心?”
我:“為什麼有辦法不說?這辦法都能讓你想到仗打完之後了,還讓你傷心。”
死啦死啦:“因為沒有。你心眼子多得像馬蜂窩。”
我:“我在想……地道,你摸到南天門的樹根……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對啦,你很高興,你敢跟狗肉打架的,你就敢鑽汽油桶……那就是拿下南天門的路。對不對?……你一個人不行的。要很多人……打這種仗,部下只對你信任是不夠的。要盲從……除了炮灰團,虞師沒人會聽你的……”
我從一個隱約的感覺摸索著實在,像在沙盤前一樣,憑著對我這團長的熟悉和南天門前刻骨銘心的經驗摸索出一個打法,然後我被我想到的嚇到了,並且我確定這就是我眼前這位的打法。我被嚇住了。男人會被嚇哭嗎?體質羸弱卻殺人無算,我一直以為這至少讓我比別人堅強,但我幾乎被嚇哭了。
死啦死啦看著我的表情苦笑,他知道瞞不住了。
我:“你瘋了嗎?!這樣去打我們都會死的!你從不說軍令如山,可說什麼我們都聽都信,是因為你帶著我們活下去,再苦再難我們抱著團活下去!不用你來為我們發明千奇百怪的死法!——我叫我們炮灰團,那是開玩笑的!你真當我們是炮灰?!”
死啦死啦:“走。走。”他看了眼那攤上目瞪口呆的旁人:“別在這說。”
我:“你把腦袋給我好嗎?我捎上你腦袋做第三回逃兵!不是躲虞嘯卿,是為了讓炮灰團的弟兄們活命!你那顆腦袋太惹事啦!——老闆,菜刀!”
死啦死啦:“走走!再泄露軍機視與日寇同謀!”他一邊往桌子放了點錢。
我:“給過啦!我請你個拿我們不當人的王八蛋!”
那傢伙很摳門地把錢又收了,掉頭就走,我狂怒地跟著。
我前邊那個瘸子比我瘸得更厲害,他跌跌撞撞躲著我,我怒氣沖沖追著他。
我:“你不要說出來!”
死啦死啦:“我沒有說出來。”
我:“你發誓,發毒誓!天誅地滅!”
死啦死啦:“我發誓……就算說出來,虞嘯卿也不會用咱們團的。沒看他在沙盤上怎麼用咱們團的?備用炮兵陣地而已。”
我:“自欺欺人!你是短兵相接的天才——虞嘯卿說的!這種戰不用你用誰?用了你,你又用誰?主力團?特務營?就算你用,他們聽你的?”
死啦死啦:“我不會說的!”
我:“你現在還在想,說還是不說!——我們都想勝利,誰他媽不想?!——可怎麼又是我們?——別走啦!你看著我!我像不像個活鬼?我們每個人都像。你現在不是看著我,是看著炮灰團的所有弟兄,你告訴我,告訴所有弟兄,我們還有什麼沒做?”
他看了我半晌,嘆了口氣,“……我真不會說的。真的。”
我:“那幹什麼嘆氣?因為你在糾結,說還是不說,最後一定會說。這就是你說的。對和錯,很重要!”
死啦死啦:“……你也覺得說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