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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嘯卿猛地拉開了車上重機槍的槍栓,然後把槍甩給了他的親隨。他跳下車,他的一干近衛們跟著嘩嘩地跳車,荷槍實彈。虞嘯卿還不忘對著把著機槍的傢伙嚷嚷。
虞嘯卿:“我指哪,你打哪!”
把槍的連應聲都沒有。只是把槍口調整一下。以便副射手給他托帶彈鏈。
然後虞嘯卿大步走向他瞄準的人——那個炮群指揮官,他身後也有那麼些護衛。可在虞嘯卿一幫的劍拔弩張之下,雖還未跑卻已經有了些遁的意思,當虞嘯卿們拿槍口把他們對了時,他們甚至沒勇氣把槍口回指。
霧氣里的炮位上,曾經打開的炮架已經合上,牽引車正打算把它們拖曳回巢。
虞嘯卿是這幫暴躁傢伙中唯一一個沒拿槍的,也許是對方的軟弱和煞白臉色讓他覺得沒必要掏槍。他只是用一隻手指指了人家鼻子。
虞嘯卿:“開炮。”
指揮官只好勉強地慘笑:“虞……虞師座……”
虞嘯卿:“開炮。”
指揮官:“那個……那個軍里,這個鈞座有令……”
虞嘯卿就把手指在那位的腳下劃拉了一下,車上的重機槍轟轟地響了,貼著那位的腳尖在地上犁了一條小溝。
什麼也不用說了,然後虞嘯卿拿手指頭貼著那位炮兵指揮官的額骨慢慢劃了過去。
於是那哥們猛背了身,幾乎是張牙舞爪地叫了起來:“開炮!開炮!”
虞嘯卿:“覆蓋射擊。最大基數。”他還拿手指頭在人腦袋上劃拉,“別讓我看見你留一發炮彈。”
指揮官:“……打哪兒?”
虞嘯卿:“南天門所有標定的目標!——如果你連這個都沒標出來,也就不用廢話了。”
指揮官:“標、標定的!——就位!就位!”
炮兵們開始了紛忙,那些笨重的玩意要回復射擊位置不是一會的事,這就上機關槍也解決不了,虞嘯卿向他一臉死相——或擴寫為視死如歸之相——的部下看了看,浮出些苦澀的笑意。
虞嘯卿:“盯著讓他們把炮彈打完。下輩子就別跟我了。”
他的部下就啞然,然後開始嘟囔:“要跟地。一定跟的。”
虞嘯卿:“我得過江。我是去還債。你們在這給我盯住,你們沒欠債。什麼軍事法庭我是省得去啦,你們得去,為自己好,說句軟話。說被虞嘯卿裹脅,說虞嘯卿死前已經悔罪,千錯萬錯都是我錯,有負父老養育黨國栽培……”他毫無誠意地說著這種話,也不管他的近衛們已經快哭了出來,臉上倒出現與死啦死啦頗似的涎笑。但那個笑容沒維持多久,因為霧裡急剎了一輛車。影影綽綽的霧影里李冰沖了過來——他從江邊直追到這裡。
李冰:“師座!……”
虞嘯卿:“唐基又派了你來?如果你是個風箏,我就剪了線,摔死還是高飛,由你自己。”
李冰的表情著實有些發苦,可沒辦法,要在牆頭便得受兩面擠。“……師座,西岸左翼交上火了。雖也沒回音過來,可打得很激烈。”
虞嘯卿:“佯攻部隊教人發現了,主攻遲遲不上,佯攻可不是送死?”他並非一個發馬後炮的人,默然了一會,便瞧著那位一直走不是留不是的軍屬炮群指揮官,忽然把人摟過來拍了拍,那位被他的前倨而後恭搞得干嘿嘿了兩下。
虞嘯卿:“有什麼能讓你笑的?我不過試試像我的朋友一樣做事……可我做不來他。”他有點嫌惡地把那位軍官推開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死啦死啦那樣把人摟在臂彎里說話的。“前令收回。現在集中火力打擊西岸左翼日軍第一防線。這是救命。趕快。”
那位瞧了眼李冰,竟是把他也當作了救星。李冰只顧看著虞嘯卿發呆。虞嘯卿是誰也不想看,只衝他沒背叛的近衛們揮了揮手,嘆口氣,頗有些意興闌珊。
虞嘯卿:“你們好自為之。我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都沉默著。只有李冰追著他的背影大喊:“師座?!”
虞嘯卿猛回了身。一個耳刮子抽在李冰臉上:“你真要後悔,就告訴我,唐基這卵蛋躲在哪個褲襠裡邊!——我不用試了,他要躲起來搞鬼,就鬼找不到,事也做絕!你要做個你想做的人。就拿條槍對他那個快生不出頭髮來的腦殼來上一下!你做得來的!”
李冰露出一種很奇怪地表情。但絕不是慚愧:“唐副師座他……”他往身後看了眼。載他來的車就停在霧裡,車上還坐著幾個人,一個人正下車走過來,於是虞嘯卿便瞧見了唐基,該急死的虞嘯卿沒瞧出急來,他倒是一臉急形於色。
虞嘯卿拔了槍便大步迎過去,一邊打開了保險,於是唐基便站住了,他並不是個被槍指著面不改色的人,也不想裝。
唐基:“這是做什麼?虞侄,這又是做什麼?……我就到處找,你就到處跑。我就到處補漏,你就到處闖禍……我看著你長大的,你不能長出雙長腿來就遛短腿老頭子嘛。”
虞嘯卿:“……你腿不短,手也很長,準備了兩年的進攻幾十分鐘被你拆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