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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啦死啦:“上刺刀!上刺刀!”
他的聲音悶在面具里聽不見,但看他上刺刀的動作我們也都明白了。我們蜂擁而上,刀尖對著刀尖,如同兩個古代的長槍方陣在互相用槍頭戳來擠去,所有人都被熏得暈忽忽的,所有人都如喝醉了酒一般,擁出去又被擠回來,擠回來又再擁出去。
虞嘯卿終於沒能用上這場大霧,竹內連山可用上了,那是個剽竊大師,他的戰術幾乎是我們衝上南天門的重演,並且在厚重的霧氣里加上了糜爛性毒氣。它幾乎改變了戰局,如果攻克大門就算攻占,那我們這天被攻占了幾十次。
不辣悶在面具里慘叫,我以為他死定了,但他只是被人用槍刺戳了大腿。那傢伙掀掉了人的頭盔,連面具一起掀的,他拿手榴彈當錘子,跳在人身上砸人的頭——其實沒必要,他掀開人面具的時候,對方已經在捂著臉慘叫了。
死啦死啦順杆子爬上了兩層,終於指示著剛修好噴火器的何書光從二層的槍眼上噴出一條火焰,火焰沒進了霧裡,也把後續的日軍給截斷在火龍之後。
我們終於可以往外擁而不再被撞擊回來了,我們擁出了大門。死啦死啦在二層開著槍,發號施令:“迷龍!張立憲!”他拼命地將兩隻手分開往兩邊劃拉,那意思是讓他們占了門外的兩側外壕。
好吧好吧,這樣地日子過著,唯一的好處是什麼樣的王八蛋也打出默契來了。我們擁出門外,然後落進壕溝,迷龍在人幫助下連架子抬出了他的馬克沁,他的副射手又被流彈打死一個……第幾任了?不記得了。
落進壕溝里,踩在那些剛抬出去的死人身上,真是讓人作嘔。張立憲摔在我的身邊。我把他拉起來,那傢伙沒好氣地悶在面具里大叫著:“裝彈!裝彈!”
何書光的燃料又噴沒了。霧裡的日軍還在衝上來,竹內連山這回還是勢在必得,我知道張立憲要打的是救命彈。好吧好吧,裝彈裝彈,僅此一發的救命彈。我幫他把火箭彈推進發射筒,拍打他的頭盔。
火箭彈並沒打出去。只有迷龍的機槍單調地在響,在霧裡並不太形成殺傷力。我窩在張立憲身邊使勁地放著槍,我瞄了他一眼,那礙事的面具讓他根本沒法把火箭彈打出去。
那傢伙沒過大腦就把面具給扯了下來,好吧,這回他可以瞄準了,一個從霧氣那邊發射過來的毒氣彈就落在他身邊噴射著氣溶的油性煙霧,他沒管,仍然瞄著日軍的最密集處打出了那發火箭,爆炸。
不辣瘸著蹦著往那裡摔手榴彈以增強效果。日軍發出強弩之末的叫囂。然後退卻了,像是隨著霧氣消散了,剛才的殊死之戰也許是我們集體發的一個大夢。
但是張立憲在我腳下滾動,死死地摳著自己的臉,我也真服了這小子。這時候仍記著我的仇,至少記得我是誰,他在我面前把從喉嚨里崩出來的慘叫在嘴裡咬住。
我跪下去,摁死了他,給他扣上了面具,順便我還打他。不厚道。可並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然後我盡力把他拖回樹堡。
我拼力地把張立憲拖過那些死屍,我身前身後站著的也是些搖搖晃晃殭屍一樣的人們。傷亡慘重得很。我也管不得毒氣散沒散盡了,我摘下面具便開始乾嘔,也嘔不出什麼來,而且沒嘔兩下我就栽倒了。
過了一會喪門星過來拖起我的兩隻腳。
我:“沒死。”我指了指張立憲:“他死了。”
張立憲一拳揮了過來,在面具下他還得忍受讓他暈天黑地的痛楚,那拳著在我身上也像娘們一樣沒勁。
我:“命大。他也沒死。”
於是喪門星便改拖張立憲了,沒死總不好用拖的,我爬起來將就著抬張立憲地腦袋,可我也沒勁,幾次地抓不住,把他給磕在地上。何書光撞了過來,推得我摔在地上,他接手了他朋友的腦袋部分一隻是又煩勞張立憲狠摔了一次。
我:“得,這摔比上幾回加一起還實。”
張立憲算是被人抬去治療了——如果沒藥的治療也算治療的話。我就躺在地上不再起來,不辣從我身邊蹦了過去。
我:“喂,拖我。”
不辣:“你又沒死。”
我:“動不來了。”
不辣猶豫了一下,便開始拖,他真是用拖的,拖著我的兩隻腳,因為他只有一條腿能使上勁。
我:“噯噯,我又沒死。”
不辣:“哦哦,搞忘了。臭大蒜味,熏得我腦殼都空了。”
他總算是把我攙起來,讓我可以有個依靠,我們兩個瘸子一起往傷員呆的房間瘸,我一邊跟他抱怨:“是毒氣啊。臭你個大蒜。”
不辣:“那我怎麼沒死?”
我懶得跟他去講什麼致死劑量,對個文盲來說這每一個字都是要解釋到滄海桑田的問題:“天天聞死人臭,你又吃那多麼辣的。毒不死啦。”
不辣就高興了:“真的?”
我:“你最好別當真。”我指著他腿上的傷:“風水輪流轉啦。”
不辣:“嗯,你書都白念啦,傷都跟我個粗人傷一個地方。”
我:“我先傷地。是你跟我傷一個地方。”
不辣就嘿嘿地笑,因為他沒能占到這句嘴上的便宜。何書光燒過的糧庫現在放死人,放我們自己死地人,死了的日軍清出去,而另一側就是我們輪換休息的地方。我們去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