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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發地憤怒和沮喪,“根本沒有用!”
然後我企圖把自己的坑挖深一點,找不到工兵用具,我用槍托在進行我的徒勞。
迷龍大罵:“你瞎整啥?那是老子的腳!”
我大叫:“機槍不管用!”
迷龍聲音更大,“什麼呀?什麼?”
“TANKS!”
迷龍瞪著我不知道我在說啥,我又刨了兩下,然後因偶然的一下抬頭再也沒有低頭,我愕然瞪著那巨大噪音的源頭。
那條土黃色的毒龍從山脈里滾滾而來,僅僅是它的頭就完全覆蓋了我們曾走過的南天門山路。當它再近了時,我們終於能看清那是根本無法計數的日軍,他們瘋狂地踩踏著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腳踏車,累得像死狗,狂像象瘋狗,在自己製造出來的巨大灰塵和噪聲中使勁地咳著嗽,咳嗽聲幾乎在我們這都能聽見。他們很多人已經熱得連上衣都脫掉了,赤裸的身上綁縛著武器,大多數人的車胎都已經爆裂,他們根本是在踩踏早已變形的鋼圈——那也是被我聽成金屬履帶輾壓地面,引發坦克恐怖症的由來。
毒龍的頭已經與他們林子裡迎出來的前鋒會合,聽不見他們說話,但那幫倖存的前鋒使勁對我們這邊揮著手勢,說什麼也可想而知。
他們幾乎立刻扔掉了他們的腳踏車,廢棄的腳踏車在山路上堆成了路障,這個路障越來越龐大,因為不斷的從山脈中而來的後來者也讓已成廢鐵的腳踏車衝撞進去,以至可能真的只能用坦克才能把那障礙沖開。
他們跳下仍在駛行的車,幾乎不做停留就與他們的前鋒衝進了山腰上的林子,最多有人從車座上拿下一些類似輕迫擊炮、重機槍一類的東西,幾個趕得奄奄一息,脫力又脫水的傢伙癱在路邊,我相信他們會死去。
我們呆呆地看著,鴉雀無聲。
山脈里仍在吐出那些古怪而瘋狂的軍隊,沒完沒了,似乎要直到世界末日。
死啦死啦的叫聲在這片奇怪的喧囂與死寂中聽起來很是悽厲,“防-炮!”
我們剛開始動作起來,擲彈筒、步兵迫擊炮和九二步炮的出膛聲就已經加入了這個已經足夠混亂的世界,我們拱在那實在太淺的坑裡,簡直恨不得把壘的土牆堆在自己身上,郝獸醫手足無措但是目標明確地去翼護他的傷員。
然後第一批迫擊炮彈、步炮彈和手炮彈就帶著尖利的怪嘯聲而來,彈片在煙塵中也在我們中穿飛,林子裡的九二重機開始劃出致命的彈道,那都是我們沒有,也不可能有的東西。
日軍主力徵用了緬甸境內的所有腳踏車,比我們預想的至少早到了六個小時,像會飛翔的巨大毒蛇,象要把我們連骨頭啃掉的蝗蟲風暴。
又一發手炮彈在我面前的壘土上炸開,說是威力最小的炮彈,可整個讓我的天地成了一片土牆。我們在死傷狼藉中玩命地射擊,讓剛從林子裡衝出來的日軍又留下一片屍體。
我忽然發現我和迷龍共同的散兵坑擠了許多,迷龍也發現了這回事,那是因為豆餅擠在我們中間射擊。
迷龍衝著豆餅叫:“王八羔子!該幹啥你不明白嗎?”
豆餅邊射擊邊說:“我不用養傷!”
“誰跟你說養傷?來這塊兒!趴下!”
“哦。”豆餅應道。
我看著他在迷龍的指使下出坑,橫趴在地上,腦袋正對了我,然後迷龍把機槍架在一臉惑然的豆餅身上開始射擊——他算是把他的機槍修理好了,他有了一個人肉槍架。
迷龍沖我得意笑,“槍架有啦!能打啦。”
豆餅大叫:“燙死啦!”
“瞅你那邊!”迷龍喝道。
於是豆餅也沒空抱怨,忙著和我射殺從側面拎著手榴彈摸過來的日軍。
死啦死啦猛然從壘堆上收回了他的中正步槍,伏在坑裡大叫:“七五山炮!”
再一次的天崩地裂籠罩了我們,這回的呼嘯和爆炸聲要猛烈得多了,因為它已經是來自那些正規的炮兵,而非之前那些輕量級的步兵火炮了。
第八章
已經是夜裡了。炮彈仍在這片了無生氣的荒蕪陣地上爆炸,它並不單純在地面爆炸,空爆的、延時的、鑽入土層的,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在它們的殺傷軌跡上運行。
我們趴伏在地上的樣子像是想鑽入土層。
整個晚上,日軍炮兵像在展覽,隨著裝備輕重和時間推移加入我們視野之外的射場。五十毫米擲彈筒、七十毫米步炮、九十毫米迫擊炮、七十五毫米山炮和野炮、一百零五毫米野炮和山炮,爆破彈在土層里爆炸,殺傷榴彈在空中穿飛,燒夷彈讓泥土黏在我們身上燒灼,照明彈讓黎明提前到來,煙幕彈把黎明又拉扯回黑夜。
現在迫擊炮照明彈升空了,它久久懸停在空中,照耀著與土地同色的我們,看上去我們中間已經沒有活人。
死人中的一個開始爬行,那是我。死人中的一個也開始蠕動,那是郝獸醫。我爬向山峰之沿去窺看東岸,而郝獸醫去搜索死在陣地前沿的日軍屍體,除了醫藥包,他還期待別的什麼。
我呆呆地察看著東岸我們的陣地,因為我們承擔了幾乎全部的日軍炮火,東岸完好無損的陣地上仍亮著燈火,甚至連兩岸的渡口上都亮著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