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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典籍我現在連名字都說不全,還怎麼跟他們辯?人家可是熟讀儒學十二典籍的,恐怕我說一句話,人家都知道出自哪本書,第幾頁面。真的辯不過他們,人家鬍子一翹,兩眼一瞪,我也不敢惹,萬一哪個在宣政殿上因為言語而一命嗚呼了,你還不得把罪名全扣我頭上。」李哲面對李弘的目光,也是直搖頭。
他們如今的心思跟注意力,壓根就不在那些聖賢之書上,讓他們跟那些八九十歲的老古董辯論,人三言兩語就能把他們打發了。
「我本來想跟他們論電的能量、火車為什麼不用馬拉就能自動跑,煤炭與蒸汽之間的關係,熱量如何轉換為動能,電的正負極、發電機、變壓器,燃煤如何產生電,啥叫發動機?但人家一句: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正所謂君子不器。所以……」
「神特麼的君子不器,這就是胡攪蠻纏!這就是好高騖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沒有技術拿毛線平天下啊?」李弘氣的噌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但瞬間便被他母后一眼給瞪的又坐了回去。
「可那孔淵還說了,說:君子不器,即君子不會成為他人的工具,成為他人工具的人不是君子。君子不會被人利用,被人利用的人不是君子。還說什么子曰:君子應當博學多識,具有多方面才幹,不只局限於某個方面。」
「神特麼的全才!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全才,全才是靠嘴說的嗎?他孔子倒是全才一個啊?對社會發展、生產力倒是做出一些貢獻啊,老是圍繞著人做什麼學問?研究透人、研究透形而上者謂之道,這特麼的能當飯吃,還是能特麼的把老百姓肚子填飽?吃飽了沒事兒干就是,有空研究人,不如找找這個社會的弊端,說不準我還能看得起他們一些!」剛剛到的茶水剛端起來又急忙氣呼呼的放下,太燙了。
「要不你去試試?」李旦看著李弘如此義憤填膺,小心翼翼地說道。
「……滾。要是辯死在宣政殿一個,這責任可大可小啊。」李弘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他可不想前往宣政殿去面對那些老古董。
「嗯,李賢呢?他還沒來還是……?」
「他估計也快了。」李哲懶洋洋地說道:「那幫古董在辯我們兩人時,他一言不發,一直在觀察……」
「他這個吃瓜群眾做的倒是挺好。」李弘嘟囔了一句。
「吃瓜群眾?」
「就是看熱鬧的。」
「皇太后,陛下,沛王請見。」汪樓再次出現在了幾人面前,而後不一會兒的功夫,李賢臉色同樣有些尷尬跟不自在的走了進來。
看著走進來的獨臂李賢,武媚忽然之間心裡有些恍然,仿佛時光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某一個情景之中。
那時候先皇還在世,李弘還是太子,李哲也還是英王,李旦依然坐著他那有些顯得木訥的殷王,身為沛王的李賢,還沒有斷掉一隻胳膊,李令月瘋丫頭一樣,最喜歡纏著太子李弘。
而今,自己親生的四個兒子,二十年來,經過了曲曲折折之後,又再一次重新聚集在了她的蓬萊殿內,只是如今少了先皇,以及嫁給他人的李令月。
時光荏苒,仿佛是彈指之間,當初在皇宮裡還都是翩翩少年的皇子,如今一個個都已經是成熟穩重的王爺了。
武媚看著兄弟四人坐在對面,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輕鬆、自然,恍惚之間,那種莫名的溫馨感覺,讓她覺得仿佛被包圍在了名叫幸福的海洋之中。
回想起當初自己在後宮爭後的爾虞我詐,再回想起當初李弘偷偷跑去冷宮看望蕭淑妃,以及被自己追打著滿皇宮亂竄的景象,視線最終停留在了桌面上的茶水水面上。
仿佛那水面上,有一顆當年李弘與李治一同種的小樹苗,如今已經長成參天大樹矗立在自己的蓬萊殿前。
視線緊緊盯著那茶水,莫名的腦海里,卻一直是蓬萊殿門口那株,自己每天都會看到的參天大樹,長勢依然茂盛茁壯,枝繁葉茂,特別是夏天的時候,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站在那大樹下,仿佛一切在瞬間都會變得輕鬆起來。
「給門口的樹澆些水吧。」武媚神色恍然,突然開口淡淡地說道。
「母后……您……您怎麼了?」李弘看著武媚呆呆的望著眼前茶水的水面,有些擔憂的問道。
「沒事兒,母后剛才走神兒了。汪樓快去,給門口的樹澆水去。」武媚抬起頭,沖李弘以及其他三個兒子,露出一個寬心的笑容,而後又說道:「李令月呢?讓她立刻到我這裡來。」
李弘、李賢、李哲、李旦兄弟四人,有些狐疑的看著龍媽,不知道怎麼瞬間,母后的表情就……仿佛多了一絲的多愁善感呢。
「人老了,有時候就會不自覺的陷入到回憶當中,剛才看著你們四人,有些……有些想你父皇了,明日找人陪我去一趟吧。」武媚繼續望著那杯茶水,淡淡地說道。
李弘默默的點了點頭,龍媽鬢角的青絲白髮夾雜在一起,使得那白色的頭髮格外的刺眼,不知不覺間,李弘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龍媽也真的老了。
「你們繼續。」武媚端起那杯茶水,站起身往外走去,而後對著兄弟四人說道。
四人默默的點點頭,有些面面相覷的對視了一眼,只能是目送不讓他們陪同的武媚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