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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令一下把萬師爺給嚇壞了。因為能挨過兩百板子的人都是事先塞好錢的,衙役收到縣官的暗示之後就開始打,打的震天響但就是不傷被打人的筋骨。如果照我說得打,不出四十下就被得拍死了。萬師爺急忙阻止住,說:“大人,咱們得按規程走吧?這審都不審就動刑,這有失公允吧?”
“公允?何為‘公允’?平民的官司是要再三衡量才能定奪,這些潑皮癩痞有什麼好顧慮的?你們愣著幹什麼?給我打!”
“等等,等等!”路霸跑到萬師爺旁邊跪下說:“姨夫救我啊!姨夫!”
我冷眼看向萬師爺,萬師爺此時神情尷尬說道:“誰……誰是你姨夫?滾開。”
我說:“周路霸,別狗急跳牆了就胡亂攀親戚,師爺可是我的幕僚,你這樣也是對我的不敬,小心你罪加一等。”
“姨夫,姨夫你救命啊。這兩百板子得把我打死啊,我出了事我姨還不得和你拼命?”
我看向萬師爺,說道:“這自家人什麼都好說,師爺他真要是你親戚我就網開一面,如果是他信口雌黃的話,我就讓這個潑皮無賴住口。”
“大人。”萬師爺為難地看向我說,“咱們明白人何必還要藏著掖著的。您饒他一回?我……”
“師爺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不過嘛……有些事情還是要有求於你的。”
“大人只要是我能做的,我定盡力而為。”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不過現在我要和這個周路霸說幾句。”
周路霸幾乎是跪著來到我面前的,我說道:“周路霸,這次暫且饒了你,不過你得幫我做件事情。”
“您說,您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
桃花源城東關有一戶姓武的人家,武家的大嫂年不過三十,正是深有韻味、嫵媚眾生的年紀。先朝大賢羅貫中的老師施耐庵曾經讚譽這樣姿色的女子:
眉斯初春柳葉,常含著雨恨雲愁;臉如三月桃花,暗藏著風情月意。纖腰裊娜,拘束得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
武家大嫂雖美,但近鄰卻都說她沒有找到一個好人家。武家大嫂本姓顧,原是官宦之女。後來她的父親得罪了皇帝全家從長安被流放到了燕地,那時她不過六七歲。流放途中正趕上軍閥混戰,一隊騎兵衝進來亂砍亂殺,慌亂之中她逃到了附近一戶人家躲起來。
後來仗打完了,這戶人家也從山上下來回家過自己的日子。等一進院子發現牆角下有個已經近乎餓死的小女孩,這家人看她可憐,就把她收養了。七八年以後,顧姓女子出落的亭亭玉立,美貌非常,十里八鄉都傳她是“西施再世”。
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收養她的這戶人家姓武,且只有一個兒子。在家裡大人的撮合之下,從小青梅竹馬的兩個人順理成章結為了夫妻。本來兩人可以順順噹噹、平平穩穩地過完一輩子,偏偏差在了她的丈夫身上。
武家有幾畝良田生活還算殷實,為人老實、對人和善。這麼好的人家只生了一個兒子,他們把這個孩子視為掌上明珠,要什麼給什麼也不捨得讓孩子吃苦。很快孩子長大了,卻是怕苦怕累,連地都不會種。後來家裡老人相繼病故,男人在外邊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家裡地都歸武家大嫂種。忽然有一天,武家男人對武家嫂子說:“娘子,咱們搬到城裡去住吧?”
“搬到城裡住地誰種?靠什麼吃飯啊?”
“我聽趙家的大哥說城裡好混生計的,他現在就在那裡混出人模樣來了,在城裡肯定比在村里強。”
“鄰家的大哥可靠嗎?他回來的時候還拿著刀,好嚇人的。咱們在這裡挺好的,別去了。”
“他娘的,家裡到底誰說了算?你搬不搬?”
武家大嫂最終拗不過自己的男人,搬進了城裡,在趙大哥的安排下他們住在了城東門附近。等搬到了城裡武家大嫂才知道上當,原來趙大哥之所以在城裡混出了名堂是因為他們找到了一種最快捷的賺錢方式,那就是搶。
桃花源是中原到前線的交通樞紐,各地客商往來頻繁。周路霸靠著萬師爺的勢力在城外靠打劫為生,很多人看著眼熱也紛紛各自拉幫結派,找個險要之處專門干打劫的營生。他們和周路霸不同,他們這幫人不僅要奉周路霸為老大,而且還得給官府進貢。只要把這兩撥人給安撫好,那就可以確保平安無事。有些被劫的客商告到了縣衙,這下就給自己找了事了。
那位知縣除了金錢和女人之外還沒有什麼引起興趣的,對百姓民生根本就不在乎。他連往來的公文都處理不清,更別提官司訴訟了。要不是他能和府尹同流合污,縣令這頂烏紗帽早晚也保不住。我來之前接待告狀的都是萬師爺,他一聽是被打劫這類的事情都是用言語推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是有些人就是賴著不走,那就威逼利誘讓告狀的人認倒霉。要是還“寧古不化”的,直接先關進大牢,關個三四年再說的。這樣的冤案不是沒有,而且還不在少數。所以有人編了一句俗語說道:“寧可圍著天下繞兩圈,也不想沾著桃花源的邊。”不管願不願意沾,這裡是交通要道,有些時候是躲不過去的。所以天天都有倒霉的外地人,直到我被打劫的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