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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初雨傷勢的恢復,文身上的凌厲殺氣也消失無蹤,面具少年正歪歪斜斜的站著,恢復了他平時的懶散。
夜蝶盜三人的背後,趁著幾人說話的時間,東方靖和紫蘭娜已經一起將左馨蘭抱到了稍微遠的一邊。
此時,左馨蘭仍然在昏迷中,紫蘭娜蹲在她旁邊,輕輕的為這個不認識的女孩唱著歌,東方靖則站在兩個女孩的前面,警惕地盯著周圍的敵人。
由於離得不遠,東方靖和紫蘭娜應該已經聽到了霍正情的話,但他們卻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只是旁若無人的守在左馨蘭身邊,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那邊的談話已經進行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可以說,在這場危機之中,東方靖和紫蘭娜是最無辜的人。即使陳嘯鳴三人也還有一層任務關係在,但他們卻只是不幸的被卷了進來。
如果現在和霍正情對峙的不是陳嘯鳴,而是其他的陌生人,他們大概早已離開。但是現在,東方靖毫無保留的站在了自己的兄弟一邊,而紫蘭娜,也毫無保留的相信了東方靖。
是的,雖然他們都在掙扎,lun理,道德,安全,生命,這一切讓他們的思想還在猶豫,但是,他們的身體卻立刻做出了決定。
是的,這是條件反射一般做出的決定,站在兄弟身邊,站在朋友身邊,就是這麼簡單。
只是,也許每個人都有了答案,也許他們都知道自己選擇了和同伴一樣的答案,但是他們仍然只是站著,或隨意,或僵直,但沒有一個人主動做出決定。
現在他們不會說,也不能說,更不願說,因為他們必須聽到當事人的選擇。
對他們來說,這些事情,只要交給陳嘯鳴就好了。
重量是彼此的,當陳嘯鳴承擔了這所有的‘行李’的同時,‘行李們’也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的交給了他。
真的,只是這麼簡單。
而此時,空中的花瓣在不知不覺間,又輕飄飄的落下了十片,時間只剩下了20秒。
正如霍之霍所說—是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時而風起,時而風落,在時斷時續的風之呼嘯中,墓地似乎一直在搖搖晃晃,明明沒有鬼火,卻讓人感覺到,好像有鬼在背後。
當然,如果說死而復生的人就是鬼的話,那背後的一大片人確是貨真價實的鬼,只是這些鬼卻沒有故事中鬼的感覺,反而很真實,真實的讓人感覺到了活生生的恐懼。
鬼即“歸”,當人生結束之時的歸宿,但當這“歸”不小心歸到了別人的人生的時候,恐懼即不可避免的降臨。
畏懼生命的結束,這是生命的本能,也是恐懼的源頭。
因此,無論是哪種文明,哪種生命,對於死者都是敬畏而避而遠之的。
探索復生之術是高尚的過程,牧師的復活術是最神聖的魔法,然而,但當復生之術以亡靈術、操鬼術這樣的形態出現的時候,便已經觸及了生命本源的禁忌。
對於大多數種族來說,霍正情的那一套理論,根本是歪理邪說。
滅絕他們,結束這些不應歸來的“鬼”,對於任何生命來說,都是沒有心理障礙的事。
然而,這對霍之霍卻是一種煎熬。
也許別人無法注意,甚至會覺得這些花屍人除了身上帶著一朵花顯得怪異外,到像人的很,沒有殭屍的惡臭和骯髒,沒有幽鬼直沁人心的滲人,就像一些普通的人一般,雖然衣衫襤褸,卻還算整潔而安靜,唯一讓人厭惡的是,它們無休無止的嘶嘶聲。
然而,陳嘯鳴他們不知道,霍正情的手段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對於霍正情來說,憎恨霍之霍,便是他生命中的一切。即使是死,他又怎麼可能讓他如此簡單的交出生命。
折磨他,讓他感受心靈上拉刀子的感覺,讓他感受自己的痛苦,這有這樣他才能勉強滿意。
是的,從霍正情話音落畢開始,花屍人口中的嘶嘶聲,就化作了空洞的鬼語,更在霍之霍耳中突然放大了數倍,變成了悽厲的鬼嚎——
“大師兄......”
“大師哥…...你回來了。”
“師侄啊......在外面過的可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徒弟,看見你還健康就好了。這些年門派多虧正情打點,已經蒸蒸日上了。”
......
感人肺腑的話語,在任何歸家的遊子聽來,都足以落淚。
兄弟間隱藏著激動的默契,師父、師叔關愛而慈祥的嘮叨,大概任何長久在外的人,都不會感到厭煩,反而想要一遍一遍的聽,聽這些多年來想聽也聽不到的聲音。
曾經,霍之霍如此想過。
曾經,在外遊歷的日子,在雷霆戰鬥的日子,在蒙太奇區遊走於生死之間的日子,就是這樣的思念支撐著他,想要功成名就,想要回家.....想要聽到這些聲音,然後笑著說一句:大家,我回來了。
然而,今天,霍之霍終於回來了。
然而,今天,霍之霍終於聽到了一直想要聽到的聲音。
然而......
恐懼已經不足以說明心中的戰慄。
淒涼已經不足以表明胸中的寒冷。
如果硬要說的話,大概是—‘痛’—吧。
不敢看,不敢看那慈祥話語的主人,此時,他蒼老的面孔卻不再紅光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