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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了洛陽,脫離了白氏,由內而外,哪怕是靈魂,都無比的快活,充滿著自由。便是偶有使些小性子,張德也從來不去理會,並不會像父兄那般對待娘嫂,宛若帝王處置臣子。
她甚至還能在漢陽或者江夏讓人開個絲巾鋪,而張德也不會用「行商賈賤業」或者「有違婦道」來呵斥。
這種體會,不是外人看來她似「小女人」這般,坐在一旁捻針穿花默不作聲,仿佛是個木偶。
「也就阿奴來了,才讓阿郎這般放鬆呢。」
白潔低著頭,依然繡著老虎,只是話語一出,卻讓在那裡陪著張沔吃開心果的阿奴唰的一下臉紅起來。
忽地,她站了起來,滿臉通紅,然後捂著包子臉,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讓正在搶奪開心果的張沔愣了一會兒,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於是衝出去的阿奴,又沖了回來,一把摟住張沔,一邊哄一邊逃……
「……」
老張一時無語,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沒曾想還跟以前一樣,還是這性子。」
「阿郎是真的寵她。」
白三娘子恬然一笑,顯然是看穿了老張和白絲女僕之間的微妙。
「咳嗯。」
張德尷尬地掩飾了一下,不由得回想起最初的相遇,「俱往矣……好漢多如狗。」
第八十八章 明鏡
「慢一點,小心。好……好……趕緊塞草。這是揚州要的貨,一定要完好無損!寧肯路上慢一點,也要完好無損!」
「主任放心,不壞事情的。」
一塊規模不小的全身鏡,雕工、木料、花式、鏡面,要求都相當的高。但價錢同樣恐怖,揚州有個手頭攥著大量「鹽業產本」的豪客,砸了一千貫,專門定了這麼一面全身鏡,據說還不是自己用,而是給「秦樓楚館」的某個相好。
「一千貫……嘖嘖。」
「二車間滾了一個月,才出了這麼一面好貨色,其它的都算廢品。」
「不過聽說有人來看這鏡子,弄的這幾日錫價都漲了。」
「這塊可不是錫鏡,是銀鏡。就這麼一塊,再要也沒有了。」
「嘶……」
「揚州人,有錢。」
「啊,有錢吶。」
時下雖然還沒有流行「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但對山東士族來說,也差不了多少。
洛陽成了帝都,士族但凡被皇帝惦記的,就是待宰的牛羊,給洛陽帶來繁榮面貌的,更多的是「新貴」。
因長孫皇后的緣故,對「行商」雖然還是打壓,但更多的是體現在商人地位的壓制,至於撈錢狂歡,這就自家關門自家嗨的事情,天王老子也不會管你。
「一擲千金!一擲千金吶!」
揚子縣的碼頭,因為一艘從武漢來的貨船,一時轟動,特意前來圍觀的百姓多不勝數。
連揚子縣縣令的佐官幕僚們,也是吆五喝六,前來見識見識,這千貫明鏡,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諸位,諸位少待。此鏡受了老客所託,倒也不是不能示人,只是物事金貴,還望諸位老少擔待,莫要觸碰。」
船老大還擔著差事,陪同的鏢頭也是壓力大,好在更大的場面也見識過,倒也不露怯。
等安排好了隔離欄,紅綢掀開,便是巨大的鏡子,敞亮地顯露在人前。
當那紅綢掀開的一瞬間,最考前的揚子縣官僚們,都是一聲驚呼,有人還一邊摸著臉一邊笑道:「陸兄,這當真是罕見明鏡啊。本想長安錫鏡已經清晰無比,沒曾想還有這等物事。哎呀呀,這……這鬚髮盡顯,連一顆暗痔都能瞧得分明。」
「明鏡如水,不外如是啊。」
「入娘的……這般清楚。這武漢貨果然了得,比長安貨還好!」
「一千貫……嘖嘖,俺要是有一千貫,俺……」
「你待怎地?買了給你婆娘照鏡子看有多醜?」
「滾!俺有一千貫俺就在縣城買個宅子!」
雖然都見識過了錫鏡,但錫鏡還是不如銀鏡那般。每年製作錫鏡,中毒死的突厥奴少則三五個,多了百幾十,都是有可能的。
可不管怎麼說,錫鏡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物事,便是宮中也多有用。
但和偌大的明鏡比起來,原本算是昂貴的錫鏡,價錢簡直是便宜。
「這是怎麼做出來的?連玻璃也這般大?」
「笑話,武漢玻璃廠你當是甚麼?吳王殿下精於微觀,其所用微觀之鏡,最優之物,便是武漢造。長安最厲害的玻璃匠,也磨不出恁般精巧的鏡頭。聽說武漢匠人乃是鷹眼天生,方能磨出這等鏡片。」
李恪至今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王府內的優秀磨工,拼死了磨,也磨不出武漢造的那般精細,可以說是根本沒法用。
當然老張一直沒有告訴過他,那些顯微鏡的鏡頭,特麼的沒一個是磨出來的……
官僚豪商都見識到了這個寶物,能把全身照進去的大鏡子,簡直像是憑空創造了一個巨大的空間,帶給權貴們的體驗,是前所未有的。
至於平民百姓,他們更多的是把這場見聞,當作了吹噓的談資,引起友朋的陣陣羨慕,也就足夠。
順著大運河,再北上沒多遠,就是揚州治所,也是江淮行省的總制衙門所在。
這寶貝不過是剛剛現身,就有厘金衙門的老哥,馬不停蹄地讓人把消息傳遞到淮揚交界之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