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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俠既然通稟,必有道理。」
將手中的文件放下,薛仁貴看著程俊。
「仁貴公,此乃蔡氏谷城房,和荊襄大二三房不同。甚至可以說互有嫌隙,上溯『衣冠南渡』之時,蔡氏谷城房的先祖,受盡排擠……」
雖說受盡排擠,但好歹兜兜轉轉在襄州地面立下了根基。繁衍十幾代人之後,才有了現在的蔡氏谷城房。
要說這是如何龐大的家族,倒也談不上。屬於很普通的地頭蛇,只不過稍微有點良心,便是湖北警察廳深入調查,也沒找出多少「黑材料」來。
整個蔡氏谷城房,頗有點無欲無求,憑本事吃飯的意思。
也有鄔堡,也進行過土地兼併。但手段並不以「巧取豪奪」為主,反而是幾百年來,都是瘋狂砸錢。
所以蔡氏谷城房,屬於荊襄老世族中,比較缺錢,或者說比較窮的一支。
緊要關頭,拿不出多少現金來應急,這就是蔡氏谷城房的特點。
當年蕭摩訶跟楊素過境,江陵內外都是被宰了一刀,唯獨蔡氏谷城房,可以說是打開大門隨便搜。
有驚無險平穩度過,損失不大,收穫也不大。
「唔……如此說來,倒是要見上一見。」
薛仁貴不是迂腐之人,張德交代他的,是讓他把荊襄大清洗一回。至於說清洗到什麼程度,全看張德的需要。
一應領軍人物超級豪門,也都被連根拔起,甚至連大型世家的家奴都被清空,力度烈度,歷朝歷代都是沒有過的事情。
可相較一個殘破的荊襄,一個還算完整而且乖順的荊襄,顯然更符合需要。
蔡氏本宗也被清洗的乾乾淨淨,這光景,要說谷城房趁勢而起,倒也正常。只不過程處俠預先提醒了薛仁貴,這個才是谷城房,還真不一定是要來趁勢而起的。
求存壯大的方式有很多種,有上下通吃的,朝野之間都是人。也有深耕地方的,各種X半城X半縣,就是某些地方豪強老世族的特色。也有安安穩穩隨機應變的,蔡氏谷城房,就是這種。
湖北總督擺明了要算總帳,但這個總帳,論不到他們蔡氏谷城房去。跟荊襄的大二三房,連五服都論不到一塊,說是陌生人都不為過。
那些個沒有被清洗到的地頭蛇,都是忙不迭地拍馬屁抱大腿,但蔡氏谷城房卻沒有這樣干。甚至連湊錢圈地這個事情,也沒有動作。
這次求見湖北警察廳少監薛仁貴,已經是相當的讓襄陽城的老表們覺得意外。
湖北警察廳臨時衙署原本是襄陽縣的舊時縣衙,隋唐更迭之後,南平這一帶的官緳都進行了調整。有的衙門就成了功臣的產業,新衙門往往另行擇選。
一般來說,州治所就在朱雀街的中軸線上。全國有六百多條「朱雀街」,那就有六百多個衙門正對著這條路。
薛仁貴此刻辦公地點,離朱雀街比較遠,更靠近襄陽城的東市。
此刻,不管是因為衙門還是因為市場,外面相當的熱鬧。
蔡氏谷城房的人都是面色淡然,他們並不以南平蔡氏或者荊襄蔡氏自居,傳承這麼多年,對外都是自稱「谷城蔡氏」或者「筑陽蔡氏」。
所謂筑陽,就是穀城縣的古稱。
「大人,程處俠乃是盧國公府庶出,未必為薛少監看重啊。」
「盧國公?」
有個中年人微微一愣,搖搖頭道:「老夫先行交結程處俠,非是因為其出身。而是因為他在武漢做過官。」
中年人是「谷城蔡氏」這一代的當家人大家長蔡行,這次跟隨蔡行前來拜訪湖北警察廳少監的,是他的兩個兒子還有幾個侄子。
之前開口說話的,便是次子蔡落。
「嗯?」蔡二郎一愣,「程處俠還在武漢做過官?」
「他自是稱呼張湖北一聲『哥哥』,根腳便在此處。」
言罷,蔡行又道,「我們『谷城蔡氏』,也非是要來阿諛奉承。只是你的幾個弟佬,都在武漢念過書的,這將來的事情,在武漢而不在荊襄。此時用人之際,便是給武漢佬打下手,又有何妨?」
「是,大人。」
旁人多以為「谷城蔡氏」和別家一樣有諸多家傳,實際上他們只學《春秋》,各種版本的《春秋》都有研究。
如今在襄州的豪強們看來,這《春秋》,果然是好東西。
蔡氏大二三房都是本宗,盡數被剪除不說,那些個家傳藏書,也都被湖北警察廳全部沒收。
現在武漢教育局已經過來清點藏書,這些藏書由李善整理,然後入庫武漢圖書館。
這是一筆極為驚人的財富,張德讓薛仁貴突然返回武漢主持大局,也有保全各大世家家傳私藏的緣由在。
對土狗來說,這些典籍只有廣義上的意義,然而實際上,不管社會學還是歷史學上有啥貢獻,他都不看重。
始皇帝殺方士,他可不介意殺儒生,挨個放血都不怕被人攻訐一千年誹謗一萬年。
不過早先就知道張德要對荊襄下手的曹憲,老爺子一百多歲紅燒肉都咬不動了,還親自見了一回老張,讓他手下留情,人可以死,書不能毀。
而這些個荊襄世族之家傳絕學,經李善組織人手初步整理,然後入庫武漢圖書館,讓京中一干大佬都是急得跳腳。
尤其是孔穎達,他可是惦記不少好貨色有幾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