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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張德大叫一聲,卻聽弓弦一震,「嗖」的一下,去頭的箭矢正中草垛。
「張郎,怎麼這光景迴轉?」
銀楚有點小驚喜地看著張德,將手中的弓一拋,有個新羅婢連忙接住,然後亦步亦趨地小跑跟來。
「哎呀,你這突厥女子,怎麼如何都說不聽的?有孕在身,悠著點,悠著點!怎麼還跟個小娘也似,一點都不當心呢?」
「怕個甚麼?!」
銀楚渾然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毛,只是見張德急躁的模樣,卻是美滋滋地瞥眼看他,「不是你說的麼?懷了六七個月,得適當地動動。」
「我是說適當動動,可也就是走走路,散散步,沒讓你射箭!萬一乏力脫力呢?這是大忌!」
「在遼地時,我還見過契丹女子都快要生了,還能先劈兩捆柴禾,再去生孩子。我不過是射一支箭,難不成我還不如契丹女人?」
「這是能比的麼?你這女子,怎麼這般說不聽?」
老張瞪了她一眼,「得虧我迴轉看到,要不然,還不知道你成天是這麼個性子。」
言罷,張德看了一眼後面捧著弓的新羅婢:「記住,往後銀楚再做這等事情,你要阻止,若是做不到,拿你是問!」
那新羅婢一臉忐忑,看了看張德,又看了看銀楚,卻是訥訥地不敢說話。
阿史德銀楚嘻嘻一笑,手指指尖挑起新羅婢的下巴,然後拋著媚眼給張德:「阿郎,要不……今夜就拿她是問?」
「……」
第六十九章 互相安慰
「老四當了恁多年的差,你幫他們兄弟幾個,謀幾個職位,能算甚麼?再如何,不拘資歷、本事、出身,也不比別人差吧。總不見得,堂堂鄒國公,就因為怕些許流言,便硬要學魏徵那一套吧。」
琅琊公主李蔻語重心長地拍著張公謹的手背,「阿郎又非莽夫,這對朝廷,功勳在外,人盡皆知的事情。只要不是謀大逆,皇帝還能如何你?」
依然帥氣的張叔叔只是一言不發,仿佛是發呆的樣子,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然後好半晌才發問:「蔻娘,今時不同往日啊。」
「今時不同往日,今時不同往日。你堂堂張公謹,怎麼恁般小家子氣!貞觀十二年念叨到今年,年年都是今時不同往日,怎麼不同?皇帝是要殺你全家還是怎地?大象不也是謀了個輕鬆差事,大素今年又去了山東做縣令,怎麼?還要怎麼?」
「唉……」
張公謹長嘆一聲,一臉複雜地看著李蔻:「今時,真的不同往日啊蔻娘!我張公謹算個甚麼?別說我張公謹,長孫無忌,皇親國戚,妹妹還是皇后,你看他現在如何?寧肯找個由頭跑去荊楚,也決計不願意留在洛陽做點頭相公!」
提高了音量,又很快地壓低了聲音,柔聲道:「蔻娘你出去看看,別的地方不說,就說這城北,那些個僕婦,是如何稱呼他們自家郎君的?不也是背地裡喊一聲『相公』、『小相公』,相公不值錢啊蔻娘!」
「我一個女人,不懂朝堂大事,還是上陣廝殺來得爽快!」
琅琊公主這光景也是有點琢磨出老公的意思來,也不再多說,多說無益。
他們夫婦二人,今年徹底把長安老家搬空,住在城北,基本上就是帶孩子逗趣,清閒又無聊,最多就是跟人拉拉人情。
再想恢復當年的「御前榮寵」,可能性不大。
「那老四的事情怎麼說?就算了?張禮紅都要調去肅州了,這不能兄弟四個,就留一個在家裡做個衛士吧。這和當年在左驍衛,又有甚麼分別?你可別忘了,當年他們可是檢舉劉師立有功的。」
這事情複雜的很,還跟龐卿惲有關,當然張公謹和龐卿惲關係肯定不差的。舊事重提,只是琅琊公主希望老公認清現實,要念舊講感情,不然憑什麼讓人給你賣命?
「哎呀,這事情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蔻娘就不要再琢磨了。這又甚麼難的?不就是想去謀個出身?大郎跟肅州刺史是有交情的,在肅州掛個名,調去敦煌,再去磧北,這總好了吧?!」
「阿郎原來早就計較好了?既然尋了操之,怎麼不早說?」
「說甚麼?我是北宗宗長,是他叔父,我張公謹不要臉面的?逢人便說鄒國公眼下辦事得求梁豐縣子?」
李蔻頓時笑了起來:「哎呀,好了好了,何必小家子氣。」
夫妻哪有仇怨,李蔻知道了張公謹的安排,一邊安撫老公,一邊道:「說來說去,眼下元謀功臣皇室公主的身份,反倒成了累贅。大不如操之那般清爽便當啊。」
「他也是行險,不過多是有驚無險。說出去外人哪裡曉得裡面的行情,這十幾年……其實武德年就得算上,這二十幾年,江陰那邊扔出去的錢,不可想像。別的不說,就說這牛羊馬騾,蔻娘可知道在漠南漠北,有多少是皇帝的麼?」
「還有皇帝的?」
「……」
張叔叔橫了老婆一眼,「大洛泊難不成是圍了給人看的?契丹是打著玩的?眼下漠南是不讓隨便遊牧的,除批文之外,各草場劃分,都得有公文。建的那些青料塔雖多,三成都是皇帝的。牛羊馬騾,內府帳面上,二百餘萬。」
「二百……」
李蔻眼珠子都要彈出來,她怎麼都沒想到,皇帝弟弟這麼兇殘,這家底,扔草原滅誰不是滅?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