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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還無從發怒,畢竟跟兩個搓澡工有什麼好發飆的,他們沒見識,也就只能這樣了。
「大哥,不是說大別山的盜匪都被清剿一空了麼?」
張沔有些奇怪,於是問張滄。
「不錯,的確是被清剿一空。可是大別山的盜匪和別處不同,乃是累世的盜匪手藝。這地界從來都是半民半匪,忙時為民,閒時為匪,一年到頭就有兩份進帳。不過此地盜匪有一個好,鮮有撕票,畢竟……求財嘛。」
說話間,張滄摸了一把手弩出來,遞給張沔,「藏起來,到了陰山關再扔了。」
「我有小弓,這物事還是算了。」
「你懂個鳥,過了黃岡縣,山水交疊,多的是林子。這物事貼近了好使,比弓箭還便當些。」
出發的時候,除了買馬,還買了風火棍和開山刀,都不是管制刀具,一路上也是見慣不慣,凡是走單幫的,大多都是這樣的配置。
「凡遇強人不要慌,我們箭矢多,還有五匹馬,打不過跑了就是。黃州這弛道修的也不差,真要是衝起來,一口氣衝到陰山關都不成問題。」
「我也是見過剿匪的,哪裡會慌。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卓一航麼?真要是逃脫不得,便說是他請來專門搓澡的幫工,把他卓氏小財主的身份賣了就是。」
「嘿……好小子,果然聰明啊。」
兄弟二人暗戳戳地偷笑,還在懷疑人生的「卓一航」尋思著是不是跑路回家,可一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加上還要一點面子,一咬牙,也就繼續裝逼裝下去。
他可是卓氏小少爺來著呢,對不對?
第五十一章 有備無患
「麼哥,天黑走勒個路……不得行哦。」
跟著「卓一航」的伴當提醒著他,雖說長久在蜀地行走,但也是老江湖。頭上包著青麻頭巾,腰裡有一桿漆黑大刀,不像是尋常的漢制刀具,倒似是哪個寨子出來的。
「二伯伯,啷個說?」
伴當於是對「卓一航」解釋道,「望山不見道頭,必生妖孽。我們這一路有光光腦殼,這些個都是有錢肥羊,最受土匪喜歡。麼哥,硬是要往前頭走,可要當點心嗦。」
說話間,「卓一航」摸了一包冰糖出來,給伴當們一人一顆。
這年頭蜀地之人酷愛吃甜食,尤其是上層社會,蜂蜜、白糖極為流行。武漢的蜜餞更是風靡全境,跟後世整個顛倒過來。
畢竟說到底,「甜食」跟經濟實力直接掛鉤,越是精緻越是富裕,越是甜食種類豐富;與其相反,江湖氣越來越濃重越來越大眾化,甜食消耗就供應不上,再者江湖氣需要的也不是甜食,而是發汗而是熱鬧。
張滄和張沔各自騎了一匹馬,旁邊有兩個光頭,也是騎著大馬。馬兒品種還不錯,神駿談不上,但絕對是好馬,比張家兄弟二人的「白沙馬」要強得多。
一路行來,快到麻城縣的路都算太平,只是因為在黃岡那裡耽擱了時間,消磨著走,結果天居然黑了。
張滄心中暗道:入春的天,還是暗得快。
不過他更加在意的是,「把舵」是哥老江湖,不可能不知道這種季節的晝夜變化,於是內心又警惕了不少。
實際上不僅僅是他,暗中護著張滄和張沔二人的親隨,也是發現有點苗頭不對。
幾個老漢縮在車廂里一動不動,互相對視一眼,前方就是個坡地大彎,看不見有什麼東西在那裡。
真要是有強人,也就是這一下了。
再過去,就是麻城縣的大道,直通舉水津渡。
這地方邪性的很,千幾百年都是古戰場,廝殺了不知道多少回。隋末大戰的時候,從這裡流竄到大別山的驕兵悍將不知道多少,後來大多都死在這裡,每年道上的後起之秀,來大別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舉水旁邊挖老前輩們的墳頭。
驕兵悍將死得多,但摟的錢財也不少,隨葬的兵器、錢財、衣物……都值錢的很。
平定江淮的時候,唐軍也有專門幹這種勾當的「摸金校尉」,撈了也有二三十萬貫,一次就填平了虧空,可想而知這地界有多麼邪乎。
「這西路不如東路好走,東路有六七個集市,禿驢最喜歡去化緣。這光景不走……嘿嘿。」
有個老漢壓低了聲音,跟旁邊的人如是說道。
「無妨,這地界也塞不下多少人,真要是百幾十人的規模,黃岡縣和麻城縣的縣令還要脖子上腦袋嗎?」
「少待若有變化,殺人搶馬。」
「放心。」
幾個老漢盯著的都是騎馬光頭,這年頭,普通強人不敢招惹僧道的緣故,就是因為僧道本身就是「強人」。
那些半匪半民的,往往要租種上田,只能問僧道來租;那些職業劫匪的,往往不少老前輩已經成了光頭或者牛鼻子……總之,不好惹。
更何況如今僧道都出了強人,甭管是不是一個流派的,招牌在那裡。一個玄奘大法師,一個「黃冠子」真人,誰敢作妖?
不過幾個老漢卻並不知道,此刻看似正在看風景的大郎君,一手握著韁繩,一手卻已經摸向了開山刀的刀把。
噠噠噠噠……
車馬隊繼續逶迤向前,到了嶺間谷彎,忽地聽到一聲嘯叫,大概是骨哨之類的玩意兒,不多時,前頭就傳來動靜:「有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