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頁
正是這樣不可一世的皇帝,儲君也就更加艱難。儲君是不能夠有霸氣的,因為這會讓皇帝忌憚,於是東宮六率,也就是名義上有,實際上但凡在東宮當差的衛士,都托關係往外面調。且不說油水不油水,光每天更耗子似的躲躲閃閃,就足夠窩囊。
儲君又不能太慫,皇帝會覺得這不像自己。這種神經病一樣的矛盾,讓李承乾曾經很不適應,直到張德從長安浪到河套,從河套浪到草原,從草原浪到河北,從河北浪到洛陽,從洛陽浪到荊楚。
我之一生不靠帆,全特麼靠浪啊!
這種神奇的扭曲的複雜的刺激的人生,讓李承乾頓時眼前一亮,本來面對自己皇帝老子戰戰兢兢的心態,一下子就放開了。
暖男太子深思熟慮之後,就捫心自問:本王為什麼不放棄治療呢?
杜正儀帶著兄弟們大叫「殿下你不要這樣」的時候,東宮兩班也隨著暖男太子的放棄治療,直接成了政治糞坑。
是的,沒錯,凡是在東宮做官的,自從李承乾破罐子破摔應付皇帝老子之後,就被外朝鄙夷,就被皇帝敵視。
已經有好些年沒有東宮出來的人能進「清流」序列了,大部分都是被調去遼東、漠北、西州、交州、嶺南……
慘無人道。
說多了都是淚啊。
「有甚不好的?」
李承乾倒是無所謂,在嬉鬧的場地中,有個燒烤爐子,邊上擺著盤子,有串好的裡脊肉、雞胸肉、菌子、魚乾、淡水墨魚、韭菜、大蒜……應有盡有。
帝國的太子相當熟練地給烤串塗了油,然後更加熟練地翻轉著烤串……一旁伺候的宮女和小黃門一臉麻木的樣子,看上去也是一副斷了藥的模樣。
「也罷,老夫也沒甚可以說的。」
李淵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給李承乾也倒了一杯酒,拿起一串裡脊肉,甩開腮幫子就是撕扯。
「大父,我敬大父一杯。」
「干。」
祖孫二人對飲一杯,然後繼續燒烤,禁苑偶爾也是會有零星的風灌入天井一樣的楓林園。
風乍起,吹皺一盤油花,香飄四溢,食指大動。
貞觀十六年的春末,龍首原芳菲盡沒,大唐帝國太上皇和太子,在禁苑裡喝酒、擼串。
三五瓶,逼兩拳,美滋滋……
第六十八章 無人理會
和楊氏父子不同,貞觀十五年定下的遷都章程,李世民半點阻力都沒有遇到。中央除了一個馬周和長孫無忌,根本沒有人可以左右他哪怕一點點想法。至於房謀杜斷之一的房喬,也基本從「房老」變成了「老房」……
聰明如房玄齡,在發現宰輔說的話就是放屁之後,立刻選擇了最妥貼的生活方式。
貞觀十六年四月,和中央軍一起抵達東都洛陽的,就是皇帝的一大家子。
宰輔跟著走的只有侍中馬周和中書令長孫無忌,至於尚書左僕射房喬,他跟太子李承乾一樣,在長安繼續建設朝廷的「舊都班子」。
是的,從此以後,長安就是「舊都」。
也許是為了穩定,也許是為了照顧關隴老哥們兒的脆弱心理,李董在長安保留了一些職能機構。總體上來說,萬一洛陽出事,皇帝帶著大小老婆們流竄回長安,也是能迅速重新站穩腳跟的。
洛陽會發生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沒人知道。但長安剝離了龐大的政治職能之後,並不會吧唧一聲摔落在地。
絲路重開之後的長安,尤其是有某條江南土狗背地裡瞎折騰的這個時代,長安就是絲路的橋頭堡。
絲路的起點是這裡,終點也是這裡。
不會是洛陽,也不會是蘇州、揚州、武漢亦或是泉州廣州之類。
皇帝離開了長安,金光門外的槽渠之上,那些滿載絲綢瓷器的船隻,依然會不斷地把貨物卸下。長安城西邊城外的綿延駝隊,會晃動駝鈴,然後從城西大講堂路過。那裡的朗朗讀書聲,也不會因為皇帝離開了長安,就向東飄去。
皇帝離開了長安,延平門外的馬幫、鏢局依然會討價還價,然後摸出見不得光的私人「輿圖」,在這裡那裡標個點畫個圈。能看懂這些私人「輿圖」的幫手,多半又和不遠處那個草料場出來的人物有些干係。
草料場是這般的破敗,只是無人小覷,因為這草料場的破敗牌頭,郝然歪斜地寫著「忠義社」三個字。
皇帝離開了長安,各坊的光頭牛鼻子們還得繼續琢磨如何把「太子糖」變現,善男信女的那點香油錢,總歸是不夠的。光頭們和前朝不同,田產少了許多,但卻做起了香、爐、蠟、燭等買賣。
光明正大,正大光明!
「太子怕是……唉!」
杜正儀一聲長嘆,皇帝前腳走,他就跑去探望自己的祖父,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嗯,正常人這麼做,當然是天倫之樂,孝道非凡。可特麼的你是太子啊,你是孫子,你又不是孫子,你不是一個人的孫子……總之,太子是該有個孫子樣,但不能以孫子的身份跑去太上皇那裡擼串啊。
面對放棄治療的李承乾,杜正儀是絕望的,他想到了辭職,要不是看在太子放任他去撈錢的份上,他大概是要辭職的。
如今的東宮已經淪落到貪污都沒有人管的地步……真是,絕望啊。
本官在貪污啊!喂,在貪污啊!有沒有人管管啊!